嬴政将手中的文书放下来,道:“寡人去看看。”
嬴政带着王翦来到李牧下榻的屋舍门口,正好碰到了成蟜和斗甯,王翦看到斗甯,仿佛没看到一样错开眼目。
成蟜并没有注意二人的小动作,对嬴政道:“李牧好似在绝食,王上也听说了?”
嬴政点点头:“进去看看。”
众人进了屋舍,便看到李牧躺在榻上,他的嘴唇干裂,虽然只是绝食一天,并没有面黄肌肉的感觉,但因着没有饮水的缘故,嘴唇上都是裂痕。
案几边堆着几个承槃,承槃里朝食和午食,两样纹丝未动。
嬴政走过去,亲和的微笑道:“怕是昨日里的接风宴,李牧将军食得太过尽兴,因此今日才不想用食,不过无妨,多少食一些。”
嬴政算是给足了李牧的面子,李牧却不理会,见到嬴政不但不作礼,甚至连个眼都不丢过去。
嬴政的面色明显难看了一些,不过他是甚么人?重生而来的秦始皇,大风大浪甚么没见过,李牧这点子小脾性,小心思,还不值得嬴政动怒。
嬴政道:“寡人便是看重李牧将军你的重情重义,你若是立时归顺寡人,寡人还不稀的。”
李牧还是未说话,嬴政亲自端起承槃中的小豆,小豆里是一些粥水,李牧一直未用食,寺人根本不敢怠慢一丝一毫,一直将这些饭食来回拿到火上温热,方便李牧随时食用。
嬴政端着粥水,用小匕舀了一勺,亲和的道:“李牧将军,来试试这粥水……”
李牧看了一眼,眼目一眯,突然伸手“啪——”一声挥开嬴政手中的小豆,小豆脱手而出,“当啷”摔在地上,因着是青铜铸造,小豆并没有摔碎,但里面的粥水全都泼洒出去。
“嘶!”成蟜站在后面,粥水正好飞溅在他的手背之上,其实也不是太烫,但因着没有防备,成蟜吓了一跳,快速甩甩手,将粘稠的粥水甩下去。
“蟜儿!”
“蟜儿!”
嬴政和斗甯同时抢过去,仔仔细细的查看成蟜的手背。
成蟜连忙道:“没事没事。”
“甚么没事?”斗甯道:“烫红了,快用冷水洗一洗,免得起水泡!”
嬴政一看,果然红了一片,虽然并没有起水泡,其实粥水也不一定很烫,但偏生成蟜是敏感体质,他的五感极其敏感,加之皮肤白皙,粥水洒在他手背上,极其的扎眼刺目。
嬴政黑着脸,转头凝视着李牧,大步走过去,一把拽起李牧的衣襟,沙哑的道:“李牧,你可真是给脸不要脸,你以为自己是个人才,寡人便舍不得杀了你?实话告诉你罢,若不是成小君子想要招揽于你,寡人早就杀了你,以绝后患!”
成蟜的手背的确红了,但他真的没甚么大事,就是稍微烫了一些,赶紧对斗甯道:“大哥,快去劝架啊!”
斗甯拍了拍成蟜的肩膀,示意他安心,走过去站在嬴政身后,道:“王上,这李牧将军的骨头如此之硬,怕是不好办呢,看来是王上太过仁慈宽宥,以至于让李牧将军有所误会。”
成蟜:“……”???
不是说好了劝架么?大哥你去干甚么了?劝架变助拳?这是要二打一啊!
嬴政冷笑:“是么,寡人如此宽宥,却有人将寡人当做是没脾性的。”
斗甯道:“李牧将军英雄气概,不在乎自己的生死,死不变节,那很好啊,便是不知李牧将军那些在圄犴之中的部将……如何了?”
日前赌场的事情,李牧和廉颇的旧部大打出手,赵王亲自将这些部将抓了,统统关入圄犴,如今还未放出来。
嬴政道:“甯君子说的正是,李牧将军不怕死,不知这些部将怕不怕死!”
李牧终于有了反应,沙哑的道:“得罪秦王的人是我,与那些部将无干!”
嬴政道:“是么?可寡人觉得有干系,你若是不肯归顺,寡人便叫你亲眼看着,你那些部将是如何死法的。”
说罢,转身离开了屋舍。
成蟜无奈,赶紧追上嬴政,连声道:“哥哥!哥哥!”
嬴政走出来之后,便放慢了脚步,成蟜很容易追上来,嬴政道:“寡人叫了医士,走,去给你的烫伤上药。”
成蟜看了看手背,道:“稍微烫了一些,都快不红了。”
嬴政又仔细看了看,发现是真的没事儿,这才放下心来。
成蟜道:“哥哥你不会真的要去见赵王,让他杀了李牧的部将罢?”
嬴政一笑:“去见赵王是真,至于李牧的部将……你以为哥哥是能被李牧气糊涂的人么?方才不过是吓唬吓唬他,谁叫他烫伤了蟜儿?”
成蟜松了口气,的确,嬴政可是活了两辈子的人,这点子睿智还是有的。
成蟜道:“那哥哥为何要去见赵王?”
嬴政道:“看得出来,李牧很关心自己的部将,寡人若是能在赵王面前卖个面子,请他释放这些部将,你说李牧会不会领寡人的情?”
成蟜笑起来:“还是我哥哥聪明!”
嬴政和成蟜很快入了宫,赵王见他们来了,十足的担心,道:“秦王,您这是……?日前咱们不是已经谈妥了财币,秦王这次前来,不会是坐地涨价的罢?”
“如何可能?”嬴政道:“寡人一言九鼎,决不食言,今日前来,是打算请赵王忙个小忙。”
“帮忙?”赵王还以为是甚么大事,听嬴政一说,原来是李牧部将的事情,赵王根本没当回事,就当是卖给嬴政一个面子,很爽快的答应了释放那些打架闹事的部将。
嬴政和成蟜回来的时候已经天黑了,回了别馆便前往李牧下榻的屋舍。
李牧还是原来的样子,躺在榻上一动不动,仿佛在挺尸一般。
“李牧,”嬴政幽幽的道:“寡人方才去见了赵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