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云州,他们一路北上,十月份过后天气逐渐转凉,到了十二月份,所过的地方青石板已经结上寒霜。
每经过一城,他们都会停留三至五天,葵瑕就好像初生的婴幼儿那般,看什么都好,光是林荆岫给他买的有趣玩意都占了半个车厢,反倒是他带的一箱书册占地面积最小,几乎没有什么存在感。
排队检车进入郢都时,刚好下了第一场雪。
客栈小二靠在柜台上搓手,才呵了口白气,余光一瞥,连忙迎出门,弯腰替马车放下踩脚。
最先下来的是那个赶车的高个男人,在这寒气刺骨的时节里也不过穿了两层衣服,但一点也不冷似的,他没用踩脚凳,长腿一跨就落到地上,转身去掀车帘子。
小二悄悄抬眼往里边看,他设想里车中坐的大概是下属城哪家的小姐,就是这车也太寒碜了,仆人也就带了一个。
如今这城里不太平,今年的冬天还比往年冷上许多,大寒天气愿意出门的都没几个,他们店里接连半月生意惨淡,为了会试赶考的学子也还没出发,不知道现在进城来做什么。
车里伸出一只白皙玲珑的手,感受到寒气,指尖蜷起又想缩回去,被林荆岫炙热的大掌包住。
大约是真的不太愿意出来,那小姐半天没动静,林荆岫也不催,站在寒风里僵持了好几分钟。
倒是小二耐不住风,叠声问:“客人,打尖儿还是住店呢?咱们这上等的客房还有好几间空置,再晚点可能就住不上了。”
那一直不识面目的人这才动了,马车轻轻摇晃了几下,钻出来个不是天仙胜似天仙的人物,小二惊楞了眼。
那人倒是裹得严严实实,白色狐裘披风系在颈间,头边围着一圈毛领,也是白色的,他手白,脸也白,飘落的雪花停驻在肩头很快融化成了水滴,只有露在外面的两只耳朵和鼻尖冻出点樱红色。
是的,他,这竟然是位小公子。
穿着虽然比不上王公贵族,但也是用的上等料子和毛呢,完全不像会从这辆普通的马车中出来。
葵瑕吸了下鼻子,感觉眼角刚睡醒氤氲出的点点湿意,一下就被冻干了,这里的风刮得他眼睛都睁不开,全靠林荆岫的手给他传递温度。
“我们要住在这里吗?”
他声音像玉石般清越,不过还带着点黏糊糊的懒意。
林荆岫掏出钱袋,只定了一间最大的上等房,又点了桌菜,带着葵瑕走进客栈。
小二笑眯眼连连点头,多找了几个伙计把车厢里的东西都抬到房间里,马牵去马厩喂食,不出片刻,连菜也都上齐了,还送了一桶烧好的热水方便客人洗漱。
林荆岫用干净的毛巾沾水给葵瑕擦拭手心,捂暖和了才给他塞上一双木筷子,叫他好好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