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后的现在,站在杜府门口,莫迟倒是终于体会到了其形容之妙。
“你——”他眨了眨眼睛,欲言又止。
杜昙昼让眼在莫迟脸上停驻片刻,忽然推开管家,踉跄着朝他走了几步。
却因为没看清地上的石阶,刚迈出腿就被绊倒,身子一歪,往前倒去。
莫迟眼疾手快,上前一把捞住,杜昙昼整个人就扑进他怀里,将他抱了个满怀。
酒气熏染下,那股幽静的兰香变了味道,散发出馥郁的淳烈气味。
这股光闻到就让人不自觉耳热的香气,从四面八方将莫迟包裹。
莫迟的脸贴在杜昙昼胸口,有那么一个刹那,他连自己身处何处都忘了。
周身的旧伤带来的疼痛于顷刻间消散,血腥的过往亦如镜花水月,似隔岸烟火,影影绰绰看不真切。
眼前只有杜昙昼那双含笑望着他的眼睛,才是唯一的真实。
内侍的声音不高不低地传来,唤回了莫迟的志。
内侍对管家道:“这是陛下赐的菜,替杜大人收下吧,咱家还要回宫向陛下复命呢。”
管家赶忙接过,递给小厮,又从袖管里摸出几个银锭,恭敬地递给内侍。
内侍默默收下,也不说话,只朝他微微一笑,便上了马车,在禁卫的护送下,返回宫中。
莫迟只觉得铺天盖地都是酒味,忍不住皱了皱眉头,扶着杜昙昼嘀咕道:“既然不会喝,还喝这么多做什么?”
酒醉中的杜昙昼好像听懂了似的,慢慢偏过头,凑到他颈间。
温热的呼吸夹在着酒意,洒在莫迟的皮肤上,他身体一僵,却听杜昙昼轻轻启口:“不装得醉一点,怎么回来陪你过年?”
莫迟陡然看去,只见杜昙昼色清明,眸中没有半点醉意。
见莫迟看过来,还故意对他弯起眼睛一笑:“如何?我的演技不赖吧?”
说话间,他还维持着半靠在莫迟身上的姿势,言语时的吐息就在莫迟脖颈间起伏。
莫迟对这股陌生的触感极为不适应。
杜昙昼只觉得掌心下,莫迟的背部猛然绷紧,下一瞬,他就被这个勇猛果敢的夜不收一把扔了出去。
由于没有任何准备,杜昙昼脚下根本站不稳,再加上天降大雪,路面冰凉湿滑,杜昙昼一个趔趄,以标准的平沙落雁之姿,被莫迟甩了出去。
“哎哟我的娘啊!”管家惊呼一声,急急奔过来。
拉是来不及拉了,危急之中,管家急中生智,带着一脸舍生取义的凝重表情,往杜昙昼即将摔倒的地方一扑,用自己肥软的身躯挡在了杜昙昼身下。
管家舍身护主,终于让杜昙昼稳稳摔在自己背上,没有眼睁睁地看他从醉山颓倒,变成鸭子啃雪。
其心可鉴,其情可叹。
须臾后,杜昙昼一边拍着身上的雪,一边把管家拉了起来,嘴里还在不满道:“至于这样吗?我为了醉得逼真一点,往自己胸口洒了满满一杯酒,好不容易得到陛下的允准,让我回府休息。我急匆匆赶回来,就是想和你一起过除夕,你就是这么迎接我的?”
莫迟抱着手站在台阶上,从上往下俯视着他:“装醉就装醉,往人怀里扑是什么毛病?”
杜昙昼暗暗“啧”了一声。不解风情,真是不解风情!
管家在一旁叫唤:“哎呦我的老腰!哎哟我的老腿……”
杜昙昼担忧道:“摔到哪儿了?”
莫迟也有些忧心,管家毕竟人到中年,腿脚不灵光也是——
管家:“……怎么哪里都不疼啊。”
杜昙昼倏地放开了扶着他的手,莫迟也立刻收回关心的目光。
管家乐呵呵道:“还好小的我长了这一身肉,必要时候,还是能起到作用的!”
见他无碍,杜昙昼站直身体,理了理凌乱的衣摆,假装无事发生,道:“都别在门口站着了,进去吧,还有两刻钟的时间,就到时辰了。”
莫迟往他身后看看,只看到马夫拉着车往后门走了,没见到别人下来,于是问:“杜琢呢?”
巷口又传来一阵马车驶过石板路的声响,几人循声去看,杜琢正赶着车回来了。
见到一群人都在门口,远远就激动道:“大人!你们是专程来迎接我的吗?”
杜昙昼冷漠戳穿:“莫迟连我都没有接,他会来接你么?”
“小的和大人能一样吗?”杜琢根本不信:“小的可是去接胡利老丈去了!大人,恕小的直言,在莫迟心里,夜不收老丈可比您重要多了!他不会接您,不代表他不会接老丈啊!”
杜昙昼的脸又黑了几分。
莫迟问他:“你还把胡老头接来了?”
“怎么?难道要让曾经的夜不收孤苦伶仃地一个人过年吗?”杜昙昼横他一眼,见莫迟真的很关心胡利,对杜琢的话赞同又不满。
马车停至身前,胡利从车上下来,向杜昙昼深深行了一礼:“多谢大人照拂,小人情何以堪,能得大人这般体恤。”
杜琢从车上跳下,邀功道:“大人,您可得表扬表扬小的!胡老丈一开始怎么也不肯来,是小的我把他硬绑上车的!”
“你?绑他?”杜昙昼上下打量他几眼:“你打得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