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迟压紧眉心,此人的刀法为何变得如此保守,再也不复当年于风雪夜截杀他时的那般凶猛,难道……
“你在拖延时间?为什么?你在等什么?”
解披突然侧过了脸,朝莫迟露出了一个诡谲的笑容。
不知是否是油灯太过昏暗的缘故,他左眼下方露出了诡异的褶皱起伏。
莫迟脸色一变,尚未来得及出刀,就听见院中响起了急切又凌乱的脚步声。
听得出来,来人不少,而且相当着急。
有人在外面说:“杜大人,终大人,王子殿下的随从就住在一楼!请随我来!”
“有劳。”低沉的男声隐约传来。
是杜昙昼来了!
莫迟浑身一震,动作不由得一凝。
就在他思恍然的瞬间,解披突然从地上跃起,不过几个闪身就冲进了里间。
莫迟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逃脱,尽管屋外人的脚步声已经近在咫尺,可他还是不管不顾地追了进去。
里屋没有点灯,但他还是在黑暗中依稀辨认出右方有一个人形。
就在他提刀而上的一刹那,里屋的窗户忽然被风吹开,拍在墙壁上,发出一声巨响。
听到房中传来的动静,杜昙昼一脚踹开房门,带着终雪松和驿馆外的一众禁卫涌了进来。
而莫迟借着窗外的月光,终于看清了里屋内的景象——解披坐在地上,背靠着墙,颈间有一道平直的伤口,人已经断气了。
莫迟的心脏骤然一缩,刺骨的寒意兜头而下,眼前出现的是他此生最为不解的场面,而他却没有时间继续追查了。
“人不在,动静是从里面传来的。”杜昙昼声线沉稳,也许是因为还没有料到接下来会见到什么:“进去查查。”
身穿薄甲的禁卫推开了里屋的门,杜昙昼和终雪松一同走了进来。
有男子提刀站在屋内,他背对着所有人,即便知道有人走进,也没有回头。
“什么人?!”禁卫呵斥道:“转过身来!”
那人不为所动。
终雪松最先发现地上的尸体:“那是——是解披!他怎么好像……已经死了?!”
禁卫提高声量,横眉怒道:“把刀放下!转过身来!你以为你还逃得掉吗?!”
杜昙昼始终不发一言,他的眼睛死死盯着那人的背影,直到他缓缓回头,对众人露出了真容。
终雪松失声惊道:“莫大人!真的是您?!”
莫迟解下腰间刀鞘,将长刀收入鞘中,随后扔到了地上。
利刃坠地,发出沉重的闷响,仿佛一块千斤巨石砸在杜昙昼身上。
禁卫包围着莫迟,没有杜昙昼的命令,他们迟迟不敢上前。
杜昙昼漆黑的瞳孔一眼不眨地注视着莫迟,后者却垂下眼帘,躲开了他的目光。
杜昙昼深深吸了口气,说出了他与莫迟初遇时说的第一句话:“……拿下。”
深夜,临台公堂。
杜昙昼坐在桌案后,终雪松立于他身侧,侍卫分左右站成两排。
而莫迟双手被绳索捆在身前,端端正正地跪在堂下,他微微颔首,眼睛注视着斜下方的地面,没有人能看清他的眼。
杜昙昼似乎被人掐住了喉咙,喉头紧绷干涩,连呼吸都变得极为沉重。
“堂下之人,报上名来。”
耳边传来一句沙哑的问话,杜昙昼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这句话是自己说的。
莫迟:“下官莫……莫摇辰,御赐翊卫郎将,时任临台侍郎之护卫。”
杜昙昼恍惚的思绪顷刻间被拉了回来,他坐直身体,靠近桌案,表情逐渐变得严肃:“莫摇辰,本官问你,你为何会出现在驿馆?”
“回大人,下官此去是专程去见木昆王子的随从。”
“为何?”
莫迟没有回答。
杜昙昼喘出一口热气,又问:“本官再问你,随从解披是否为你所杀?”
“解披……?”莫迟低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
杜昙昼迟迟没等到他出声,肃然道:“莫郎将,回答本官的问题。”
莫迟沉默片刻,语焉不详地说:“解披的尸体出现在房中,下官也出现在房中,姑且……就算是下官杀的吧。”
终雪松毕竟年轻,到底沉不住气,听到莫迟的话,不禁往前迈了一步,有些不敢置信地问:“莫大人,您承认解披是你杀的了吗?”
莫迟闭紧嘴巴,没有再回答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