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琢拿起来左看右看,觉得十分怪:“这里面不会有什么不好的东西吧?信封这么皱就不说了,怎么还用了蜡封?”
杜昙昼用裁信刀剖开封口的蜡泥,取出了其中的信纸,垂眸看了几眼,立刻问杜琢:“莫迟在哪儿?”
“不知道,可能在逗猫吧。”
“你去门口守着,见到他就走进来,什么话都别说。”
“遵命!”
杜琢掉头就跑,冲到门口站定,向木雕一样笔直笔直地望着前方,替自家大人忠心地留意着莫迟的动向。
杜昙昼深深呼吸了一下,才继续在信上看了下去。
多日前,莫迟当众越狱后,他曾给毓州刺史去过一封信。
信里询问的不是与莫迟有关的内容,而是关于兵部造册上,周回那个被篡改过的死亡日期。
在明面的记录上,周回和那只夜不收小队里的其他人,都是死于三年前的舒白珩叛乱。
但事实上,周回是直到两年前,才作为鹿孤死在焉弥王都。
莫迟化名乌石兰潜伏进焉弥,这件事在赵青池手中,是有造册可查的。
可周回此名却从未被赵将军提过。
因此杜昙昼猜测,这种死亡日期的相悖之处,一定不是因记录人的大意产生的纰漏。
其中,一定有什么细节是不为人所知的。
那时他向毓州刺史问这些,是为了替莫迟洗脱罪名,只是还没有等到回信,他和莫迟就遭遇了处邪朱闻。
等他从昏迷中醒来,看到了刺史的回复,已是收到回信的十几日之后了。
看完信里的内容,杜昙昼才明白,刺史为什么要将信封弄得皱皱巴巴,却还要特意用蜡泥封口了。
他不落款,是害怕这封信被有心人拿走。
他担心信中内容泄密,于是用蜡封了个严严实实,这样就算有人想要拆开,一不小心就会将其撕毁。
里面所写的,是当年赵青池曾经制定过的一个计划。
这个计划获得了皇帝的同意,为了减少泄密的可能,褚琮只告知了朝中的几个武将,就连杜昙昼都对此毫不知情。
刺史告诉杜昙昼,如果不是舒白珩已死,而莫迟已经从焉弥全身而退,他是不可能将这个计划透露给杜昙昼知晓的。
全文看罢,杜昙昼合上信纸,半天才回过来。
这时,杜琢突然从外面急匆匆跑进来,刚想冲着他说话,猛然记起杜昙昼方才的吩咐,立刻把嘴一闭,直挺挺地站在桌案前,使劲朝杜昙昼眨眼。
杜昙昼马上把信纸塞进怀中,手刚从衣服里抽出来,莫迟就悄然无声地出现在二人面前。
莫迟脚步声极轻,如果不留去听,根本听不到他是什么时候门口走进来的。
杜家主仆二人齐刷刷看向莫迟,杜昙昼倒是镇定自若,杜琢的每一根汗毛都透着心虚。
莫迟好像没有注意到任何异样,抬腿走到杜昙昼桌前,看了眼桌上四散的信,略显担忧地问:“你的伤还没好全吧,还是不要这么快就坐在这里处理公事。”
杜昙昼连连点头:“这些信我都看完了,马上就去休息。”
说着,趁莫迟不注意,给杜琢使了个眼色。
杜琢心领会,当即找借口开溜:“那什么,大人您先忙着,小的还有事要办,就不留在这里打扰您了!”
说完,一溜烟地逃走了。
莫迟对杜琢这么明显的异常都视而不见,他慢慢走到杜昙昼身前,面对着他坐在了桌边。
杜昙昼坐在椅子上仰脸看他:“怎么了?”
莫迟俯下身,一手撑着椅背,另一手按在杜昙昼肩头,对准他的脸就凑了过来。
杜昙昼以为他要亲他,喉结上下一滚,不自觉闭上了眼睛——然后怀里的那封信就被莫迟拿走了。
莫迟单手举着信纸一抖:“这就是你让杜琢在门口防着我的理由?”
杜昙昼在莫迟脸上清楚见到了“耀武扬威”四个大字,他闭上眼睛扶住额头,用动作充分表达出失败者的认输之意。
“里面写了什么?”莫迟稳稳当当地望着。
杜昙昼闭目叹息,语气有意夸张:“唉……还是被你发现了,你——算了,你要是真的好,就打开看吧。”
本以为以退为进能打消莫迟的疑心,没想到等杜昙昼将眼皮掀开一条缝偷看时,却见到了一个怔在原地的莫迟。
“你……该不会是……”莫迟满目惊痛,说话时还带着恰到好处的颤抖:“该不会是你爹娘逼你成亲?不仅给你找好了媳妇,还把他们准儿媳的画像给你寄来了?”
杜昙昼一愣,急忙否认:“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哪有什么媳妇!我爹娘的准儿媳不是你吗?”
莫迟顷刻变脸,又变回那个杜昙昼最熟悉的冷静镇定的夜不收:“那你紧张什么?除非你告诉我你的真实身份是焉弥人,否则还有什么是不能让我知道的?”
杜昙昼:“……”
须臾后,终于反应过来被这小子耍了的杜侍郎,当即反守为攻,把脸一拉,阴沉道:“我是没有什么能瞒你的,你呢?你之前说过多少骗我的话?现在又有多少事情是瞒着我的?”
莫迟果然被他戳中痛脚,倏地直起腰,把信纸往桌上一放:“我不看了。”
杜昙昼怀疑地皱起眉:“这么快就放过这件事了?看来你果然还有大事瞒我,说!今天必须从实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