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觉得哪个傻子会花高价买礼物送您,署别人的名字?”谭幼瑾心里笑话于戡,这样逞强能证明什么呢?他榨干自己的精力赚钱送人礼物,名字写得清清楚楚,可她母亲却毫不相信。
“他送这礼物是什么意思?你们的关系进展到什么程度了?”周主任说完马上声明自己无意介入他俩,“你别误会,我不想管你们的事,只是你们的关系,决定了我怎么处理这礼物。”周主任在探女儿的口风。如果不是长期关系,于戡何必送她礼物?周主任心情很复杂,她当然不想于戡做她的女婿,可是于戡如果只是和谭幼瑾随便处处,完全不想结婚,她更无法忍受。
“您不用想那么多。这礼物,您要喜欢呢,就留下,不想收的话,交给我我还给他。他应该也能明白您的意思。”她不需要母亲违背本心接纳于戡,只要不干涉就可以。
周主任还是不能十分相信女儿的话,她此时想着把礼物直接退回去就丧失了介入这件事的契机,便换了口气:“这礼物太贵了,不过直接退回去也够不礼貌的,毕竟这是于戡的一片心意。你找个时间,我请你们吃饭,也顺便谢谢他。”
“您?请他吃饭?”谭幼瑾了解自己母亲,她不会因为一个礼物就对他扭转印象。
“我想他应该不会拒绝吧。”
谭幼瑾提醒母亲:“我对于戡说,您对他印象很不错。我不想让他觉得我说了谎。”
“你对他这么说?”她对于戡印象不错?要是她光从节目里看到于戡,没准会对他印象不错。偏偏她认识他太早了,了解他家的根底。周主任莎剧看多了,越发觉得谭幼瑾在两头做戏,对于戡说她对他印象很好,假借于戡之名送她礼物骗她以为于戡想发展长期关系。周主任假装不知情,笑着说:“他主动表达善意,即使出于礼貌,我也不可能当面让他难堪。我只是想谢谢他,你不会这点都怀疑妈妈吧。”
“我当然不怀疑您这点,我更不怀疑您之前说的不干涉我俩的事。您一向说话算话,我从不怀疑您说的话。”她每一个字都在提醒母亲不要食言。
周主任接收到了谭幼瑾传达的信息,昧着自己的心意笑道:“你自己的事你自己说了算,不过如果你需要,我也可以帮你把把关。”她此时早已恢复了理智,当局者迷,她兼职做学生德育工作多年,却在自己女儿身上犯了错误。对于母亲介绍的和自己找的人,大多天然会偏向她自己找的那个,即使不好也要辩护,尤其对于一个十几岁就走出家庭闹独立的人更是如此。一味地说于戡不好只会激起谭幼瑾的逆反,愈发要证明他好,毕竟否定于戡就是在否定谭幼瑾识人的能力。周主任决定收敛起自己的不满,于戡不好,那就让他自己露出马脚。
谭幼瑾比约好的时间迟到了两分钟,于戡已经在那里等她。她进到车,发现了于戡送她的礼物。她取出花里的卡片,正面是她的照片,照片上的她在笑,阳光很好,短暂地在照片上为她塑了个金身,背面一行字祝她节日快乐。这还是于戡第一次祝她教师节快乐。周主任怀疑礼物不是于戡送的,倒也有那么一点儿理由,他好像从不把这个节日当回事。以前她是他挂名老师的时候,他甚至没给她发过一条祝福短信。她坐在副驾,于戡载她去一家人均消费很贵的餐厅。
谭幼瑾主动提起礼物的事:“你送我爸妈礼物,怎么没让我帮忙参谋一下?”
于戡笑:“我怕你选得太好,他们不相信是我送的,以为我冒了你的名义。”这离真相有点儿距离。事实是,他在这方面很了解谭幼瑾,大概除了谈婚论嫁,谭幼瑾不认为任何有和对方父母联系的必要,而现在,她并不认为两人到了那阶段。他自己也对联系周主任没有任何兴趣,但是他觉得他至少应该向谭幼瑾的父母表明,这段关系对他很重要。
他知道周主任一向对他没什么好感。他能转学到附中还是周主任帮的忙,周主任是他爸当时女朋友的老同学。周主任一直认为她对他们父子俩的事很有话语权。周主任直白地看不起他爸,看向他的目光也很意味深长,好像在十几岁的他身上就看出了以后占女人便宜的潜质。他爸分手后,他坚持转了学。如果周主任和谭幼瑾没关系,那她怎么看他都无所谓,他甚至不觉得被周主任欣赏是什么好事。但是有谭幼瑾这一层,他希望周主任至少不要太讨厌他。如果她母亲一直认为她和一个烂人在一起,并且谭幼瑾就算不受影响,应该也不会多开心。
谭幼瑾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她母亲现在还认为于戡送的礼物其实是她送的。
谭幼瑾提议去另一家餐厅。一家她觉得不错,人均消费却低很多的餐厅。
“咱们下次下去。今天还是去这家,定金已经付了,不去就浪费了。”
路口红灯,谭幼瑾的眼睛盯着那抹红,等红变成绿,她看着窗外的人群话却是对于戡说的:“你不觉得你对我有些生分吗?我带你去的那些小饭馆,我很少带别人去,因为环境太简陋,要是不喜欢菜的口味,很容易以为我为省钱故意怠慢。但我知道即使你不喜欢,也不会这么看我。但你对我好像没这种信任,好像你选一个没那么贵的地方,我就要怀疑你的诚意。”谭幼瑾也不觉得于戡多喜欢这些高价餐厅,如果他手头宽裕,贵的便宜的无所谓,但是现在他的消费能力明显高过了他的经济水平。
她一开始觉得于戡并没怎么受他父母的影响,毕竟于戡做事和周主任描述的他父亲很不一样。现在她发现于戡其实受他父亲影响很大,矫枉过正也是受影响的表示。而她直接激化出了他的这一面,换一个人相处,他未必这样。她长他几岁,她家又熟悉他爸的历史,为了证明不图她的钱,反而每次一定要抢着买单,明明钱上紧张还要打肿脸充胖子送她贵重礼物,现在这送礼名单还加上了她父母。
“我从来没这么想你。”于戡笑,“我和以前不一样了,你不必想着为我省钱。”
他在钱上受的挫折大多是谭幼瑾带来的,虽然谭幼瑾完全无意使他感到压力。只有当着她的面,他才会觉得没钱是件难以启齿的事。她最开始投资他的时候,他用她的投资用得很理所应当,觉得把短片拍好就算很对得起她。随着他向她投注的目光越来越多,钱也开始有了别的意思。但谭幼瑾却没变化,自始至终把他当成一个没什么钱的穷学生。他帮她带杯咖啡,她都要把钱转给他。花穷学生的钱是件很有道德压力的事,每一块钱都让她觉得烫手。
“你还记得吗?你说过,一个人只有一百块,还要拿走他九十九块,你会因此觉得你自己不善良。但是有一千万给你花五百万,你会觉得刚刚好。我希望你觉得刚刚好。”
谭幼瑾的眼睛看着窗外不动,好几年前,她、于戡还有其他几个学生在一起聊天,一个女生说男生最重要的是对她好,不需物质上多丰盈,只要“一百块给她花九十九块就可以。”那女生突然把话题抛给了谭幼瑾,问她怎么看。谭幼瑾当时说:“一个人只有一百,我还要花他九十九,我会觉得我不善良。”女生以为谭幼瑾在批评她,很是尴尬,但谭幼瑾接着加了一句,“不过,有一千万给我花五百万,我可能会觉得刚刚好。”这句加上之后,就成了一个小小的笑话,“善良”的人不和只有一百块的男人谈恋爱,只花有钱人的钱。
“那其实是一句玩笑话。”她没想到于戡还会记得,记得还当了真,所以不肯对她说实话。于戡不是一百块钱给她花九十九,他是用这一百块钱给他租来的车加油,开着这车去接私活儿,然后把接活儿挣来的钱全都花在她身上。
“前一句还是后一句?”于戡觉得这玩笑话至少有一半是真心话。他有点儿怀疑谭幼瑾知道他现在的经济状况了。但于戡并没改变他车子行驶的方向,按照计划带谭幼瑾去了他预定的餐厅。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 4 章
◎骗子◎
自从两个人在一起, 于戡从未让谭幼瑾买过单,这次也不例外。
短期关系并不需要太坦诚,过于坦诚反而会损害快乐,但回家路上, 谭幼瑾很希望于戡能够更坦诚一些, 她问于戡:“你是想让我了解全部的你, 还是只了解你觉得好的那部分?”
谭幼瑾这次她主动把选择权交给了于戡:“无论你选哪个,我都可以, 不过你的选择决定了我对待你的方式。如果你只想把你觉得好的一面展示给我, 那么出于礼貌,我也不好把我的缺点暴露给你。”
于戡对于谭幼瑾的话没有任何心理准备, 他脸上的表情暴露了他。他第一时间感觉一定是他的经济情况暴露了。这感觉很像是当年他抢着买单结果付款时显示余额不足。
谭幼瑾盯着于戡的侧脸,等着他的回答。外面很吵, 一个司机因为超车问题问候另一个司机的家属,主要是对方的母亲, 然后开始彼此问候, 其中一个因问候语匮乏忍不住骂道:“嘴这么脏, 你他妈的没妈吗?有种下来!”
于戡从他母亲那里受到的最深刻的教育是, 一个男人要给他的爱人买单。他的母亲通过多年来对他父亲在经济上不作为的羞辱, 在他的脑子里灌注了这一观点。但于戡不知道,一个母亲对丈夫的要求和对儿子的要求很可能并非同一标准, 世事弄人, 她的前夫并没被她的羞辱改变,真正被她影响的是她的儿子。
如果谭幼瑾只是单纯地认为他穷, 因穷看不起他, 于戡反而会释然, 这样一个人他也不在乎她想什么;但是偏偏谭幼瑾会因他穷而体谅他, 当年她对他的爱意视而不见,却对他的窘迫有敏锐的觉察,那次他因余额不足没法马上付款,谭幼瑾意识到了他的尴尬,为了平衡他的尴尬,马上举了她自己的一件尴尬事。他宁愿她钝感一些。
于戡从不觉得表现得比自己实际更有钱,是在骗谭幼瑾。只把强大的一面展示给自己的爱人,可能是怕暴露脆弱困窘会磨损爱人对自己的爱意;也可能只是觉得爱一个人,理所当然要把最好的一面给人,坏的自己消化。于戡是后者,即使谭幼瑾知道他窘迫也不降低对他喜欢的浓度,他也不觉得有让她知道自己的必要。他的快乐分享给她,会指数增长;他的不快让她知道了,也会指数增长。
他只想向谭幼瑾展示自己好的部分,却想了解她更多:“你所谓的缺点,可能在我眼里是极大的优点。你不能替我决定,剥夺我对你优点的知情权。”
谭幼瑾笑:“你嘴里哪来的这么多漂亮话?”她刚认识他的时候,他一句漂亮话也不会说。她出钱投资他拍短片,让他学会控制成本,他很不客气地反驳她,完全不在乎她是否会撤回她的投资。
“我真这么觉得,不一定只有难听的话才是真话。“
谭幼瑾反问他:“那你凭什么认为你所谓的缺点在我眼里不是优点呢?”
于戡突然笑了。甲之蜜糖乙之□□,高矮胖瘦都有固定受众,敏感的另一个说法是感知力强,钝感可以说成是心宽。如果谭幼瑾因他而生了强烈的嫉妒心,他反而会很高兴,认为这是爱他的缘故。一个人认知里的缺点,在另一个人看来可能就是颇具吸引力的特点。但是缺钱好像就只是缺钱。
于戡努力对自己的问题轻描淡写:“相信我,我只是暂时遇到了一点小困难,很快我就会解决。”
谭幼瑾没有再追问下去,于戡已经给了她答案。她说过选择权在他。
于戡收敛了她可能会不喜欢的边边角角,尽可能表现得像个为她专门打造的标准情人——一个温柔的人。但离得这么近,一不小心就会露出他的本相。他总是忍不住咬她,一开始很轻,但最后总是留下一个个印子。他在她身上尽可能留下他的印迹,但他说的话却很温顺,他对她说:“我是你的,你要我么?”他的眼是另一种意思,不要也得要。
于戡等谭幼瑾睡下,后半夜又开车回工作室剪他的片子。前几版剪辑他都不满意。他一连几天都待在工作室,只每天跟谭幼瑾通话。谭幼瑾倒很关心于戡的片子,不过一句都没问过。她既怕自己被爱迷昏了理智,远离客观,评价电影时不是想这电影好不好,而是想为了这片子导演费了多少心有多少天不睡觉;又怕直接看出了不好,生活和工作扯在一起的后果是,对一个人工作上的否定很容易被理解为对整个人的否定。和同行业的人恋爱就是有这点坏处。
于戡这样忙,谭幼瑾正好帮他拒掉了周主任的约饭邀请。又不是谈婚论嫁,谭幼瑾不觉得有见面的必要。而且周主任请于戡吃饭,目的当然不是为了感谢他。
周主任因为谭幼瑾的拒绝更加断定礼物是谭幼以于戡之名送给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