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ree,我害怕,不敢睡。”
他不禁失笑,台风来的夜里,不敢睡:晴朗的夜里,也不敢睡。
这可怎么办?
“tree,能帮我把床移到窗下吗?”
他有些不解。
菲也小声地解释,“呃......我想...额...我想换一边睡......”
最后,tree把自己的床移到她的窗外,陪着她入睡。
他们路过黑色的礁石,没有靠岸,继续往北,夜以继日地奔波。
大海一成不变,菲也偶尔焦躁不安,偶尔暗自伤,新鲜感逝去后,海上的日子没有那么好过。
她的胃口变得很差,形容渐渐消瘦。
她会站在船头上,迎接太阳,送别太阳。有时候,tree望着她摇摇欲坠的身影,悬心吊胆。
他不断地催促菲也快下来。
菲也没那么听话,她喜欢看他心急,她享受他的担心。
她甚至爬往更高处。
tree的脸都白了。
菲也狡黠地笑,“tree,我跳下来,你接着我好不好?”
他刚伸出手,菲也立马就跳了下来,没有丝毫犹豫。
明明他们淹泡在无边无际的海里,晾晒在咸湿的海风中,tree的怀抱却未被沾染丝毫。
他的气息沉静而清幽。
与海洋格格不入。
菲也任性地抱着他不肯撒手,tree放任不管。
菲也的要求越来越无理,tree也一一满足。
菲也哭着问他什么时候能到陆地,tree一遍又一遍安抚她说,快了快了。
快了,快了。
有一天早晨,菲也醒来时,tree就坐在她床边。
她欣喜地问:“我们是到了吗?”
“不是。”
菲也沮丧地低下头。
tree将她的碎发拂到耳后,轻声说,“今天是你来的那天。”
她怔怔地问,“我不是已经来了很久吗?”
“是呀,整整一年。”
菲也看着光滑的墙壁问,“你是怎么记住时间的?打绳结?”
tree笑笑,掏出个铜色的机械怀表来。
“菲也,你想要什么礼物?”
菲也摸着表面上的雕花,故意刁难他,“我想要鲜花。”
他有些为难,“船上没有种子。”
“那你给我一朵浪花。”
浪花,他也没有。
他在菲也的手里放了一团泡沫,红色的泡沫。
“这是什么?”
“菲也,你把它存放起来,之后我还会给你不同的泡沫……有一天它们汇聚成一朵浪花。”
“太好了!我把它养在我的浴缸里。”
菲也的浴缸住着红色的泡沫。
隔天,他们的头顶上空出现了红色的极光。
不是陆地,是冰川。
岸上有憨态可掬的企鹅和海豹,tree问她要不要靠岸。
菲也摇摇头,“这里太冷了,我们去别的地方,我喜欢穿裙子。”
她还想要其余的泡沫。
7
他们改变航向,往西开。
菲也的身体里住着海洋的韵律,她可以在澎湃的浪潮上如履平地。
海水的颜色和天空越来越接近。
他们途径一片斑斓的珊瑚海。
“tree,快看!彩虹掉进海里了。”
在海上已经度过两年,她时常盼望着能看见彩虹,可惜未能如愿。
是呀,两年了。
果然tree不会说谎,他又给了菲也一团泡沫。
菲也捧着泡沫,迅速跑进浴室,又跑出来。
她贪心地问:“我可以多要一个愿望吗?”
tree答应了,问她要什么。
“我要时间在你身上停下。你停下来等我。”
“好。”
tree抬手将自己的怀表扔进大海。
菲也有些错愕,立马又开怀大笑。
她的笑声惊动了海鸥,成群结队的白鸟,绕着船上桅杆飞行,轻盈地掠向了海面。
菲也追随着海鸥跑。
海面,她看见了,碧蓝的海面。
她站在桅杆旁挥手,高亢地呼喊:“去赤道!去岛屿!”
其实不是远行,是流放。
大海是死一般的寂静,天上的云朵只是缓缓地下坠,没有风。这里没有风。
帆静,船停。
他们在赤道上漂了好几年。
菲也没有再像过去那般焦躁,或者流泪。她感到无比开心,这里对她来说就是世界的尽头,而世界上最温柔的港湾就停靠在她身边。
只要tree和她在一起就足够了。
tree将帆布放下,裁剪成好多件白色的裙子。
他还为她在高高的桅杆上架起了长长的秋千。
她穿着洁白的裙子荡呀荡。她猜自己变成了船上的帆,害得他们的船只能原地打转。
菲也完全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
怪的是,tree还是在特定的日子送给她泡沫。
她猜,他有在偷偷写日记。
否则该怎么记住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