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林海第一次对她说那样重的话,还是在他们的新婚夜上。
卢芸觉得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他了,她一把摘掉喜冠,夺门而出,身后的林海似是终于意识到了严重性,跌跌撞撞去追她。
她到底还是没有抵过林海的那些温言细语,被他轻而易举哄骗回来。
可骗得了旁人,如何骗得了自己,这件事在卢芸心里始终是一个消不去的疙瘩,且随着时间增长,愈发变大,尤其是林海对她的耐心一日不如一日时,她便更加会想起那件事,似乎就是因为那件事,才会让她成为现在这个可笑的卢芸。
“你的喜欢,我承受不起。”林海冰冷的声音,刺进卢芸心中,“你不是觉得我是低贱的贺家子,配不上你们卢家嫡女么,既然如此,便不要再受委屈,与我和离。”
卢芸原本并不知道此事,是回门那日,娘亲问她林海待她可好时,从未受过委屈的卢芸,当即就红了眼,扑进娘亲怀中,不管如何问都没有将实情道出,只一个劲儿的抹眼泪。
她的娘亲当时就扬声要去堂间质问林海,又被卢芸各种拉劝,最后,她只随意编了个由头应付娘亲,可娘亲如何看不出来,她的女儿虽然骄纵,可并不软弱,只是单纯的欺负,她定会还击,而非躲在人后痛哭。
卢芸在卢家是被宠着长大的,她的娘亲怎愿看她在林家受欺负,心里一横,直接道:“你可是我堂堂范阳卢氏的嫡女,配他贺家子绰绰有余,他胆敢欺你负你?”
“贺家?”卢芸以为娘亲气糊涂,说错了话,可紧接着,后面的话才让卢芸彻底惊住。
原来她的大姑母,早年怀了一双儿女,为龙凤胎,jsg却在怀胎八月时喝了张氏送去的一碗燕窝,腹痛难忍,一双儿女还未出世便双双夭折,且自此之后便坏了身子,日后也无法再生育。
林家细查之后也寻不出缘由,请了数位郎中,也瞧不出那燕窝到底有何端倪,然此事卢家自然不能就此翻过,找到林家讨要说法。
张氏愧疚不已,答应日后定会百倍对卢氏好,林修也是如此,还承诺绝不纳妾。
两家最后秘商,决定从范阳卢氏的旁支寻一个适龄的孩子,过继到林家大房名下,此事两家皆会秘而不泄,林家也会将那孩子当做真正的长孙一样对待。
“林海实则为卢氏旁支的一位庶女所生,而他生父,为范阳贺家子。”
话说至此,卢芸惊讶地看着她娘亲,片刻后猛然想到一件事,“若大姑母不能生子,清清表姐她……”
“她是张氏在清河旁支过继来的,也非你姑母亲生。”娘亲说着,提她擦去泪痕。
原来是张氏那边的血缘,怪不得卢芸总觉得张老夫人更偏爱林清清些。
娘亲最后嘱咐她,“你且记住了,他林海配你是高攀,你不必忍让,但你可也记住,这件事说予你听,是让你在林海面前将头抬起,而绝非让你与他人道。”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事已至此,卢芸也明白这个道理,可一到和林海争执时,她便又忍不住用他的出身来提醒他,而不是真的要与他分开。
卢芸哭着扑到他怀中,哽咽着正要开口,一股甜香钻入鼻腔。
“你……你今日究竟去了何处?”
卢芸的哭声瞬间止住,她抬眼质问林海。
林海原本以为,话到此处,等卢芸哭上片刻,他再哄上两句,便又能消停几日,可卢芸的这句话,让他眉心再次蹙起。
“还能去哪儿,自然是去秘书省……”
“你胡扯!”
卢芸怒火中烧,拉着他身前的衣领便道:“你今日向秘书省告了假!”
“卢芸!你敢差人跟我?”林海心里咯噔一下,然而很快便又冷静下来,卢芸能这样质问,便是应该不知他后来去了何处,王勇擅长追踪和躲避,今日出城后的踪迹应该没有泄露。
卢芸丝毫不觉理亏,扬声便道:“你若心中没鬼,何必怕我跟你?”
林海实在筋疲力竭,不想继续纠缠下去,他叹了口气,握住卢芸的手,朝桌上那些胭脂水粉看去,“我本不想说的,你既然非要问……”
林海忽然将她揽进怀中,语气轻柔道:“下月便是你生辰日,我在城外选了处园子,想在那日给你惊喜……回来后,我一想到你便心中欢喜,特地买了这些给你,可你却……”
卢芸怔住,可还是没有忘记他身上的味道,“那你身上为何有女人的香味?”
林海垂眸,“我哪里懂胭脂水粉,那卖东西的掌柜与我推荐时,兴许被我不慎沾在了身前,唉……”
林海叹气,“你若不喜,东西扔了便是,那城外的园子,我也差人不要收拾了。”
卢芸连忙将他抱紧,“我要我要……”
“那过几日,我若是出城去安排打理,你可还要腹诽我,或是再派人跟我?”林海问。
“不不不,那是惊喜,我才不要提前知道呢!”卢芸在他怀中笑道。
一连数日,林海未曾去城外寻林温温,全部将时间都放在了卢芸身上。
林温温却不知这些,只每日等得干着急,终于这日,她将林海盼来了。
她提着裙子来院子迎他,他看着日光下的林温温,眸光微怔,待人来到身前,才倏然回,蹙眉道:“林家女娘,步伐该端庄稳重才是。”
林温温虚心接受,回屋这一路上,就乖乖地跟在林海身侧。
等两人进屋,林海差王勇进屋,拿了好些东西给她。
“这都是我从东市买给你的,皆是上好的胭脂水粉,还有你爱吃的糕点果子。”
这些东西他让卢芸试过了,的确很香很美,也很可口。
可林温温的心思早已不在这些东西上了,她碍于是兄长所赠,还是耐心地翻了几下,笑着说了声谢,便紧接着就问林海,“兄长,可与我爹娘商议出办法了?”
林海装模作样地蹙眉叹气,“之前便与你说,这事太过棘手,若三两日就能解决,我又何故来回折腾?”
林温温心中难受,垂眸许久,才深吸一口气,再度问他,“那……可以让我先见见他们吗?”
“兄长,我真的太想我娘和我爹了……”一提起爹娘,林温温便落下泪来,那本就媚人的眼尾,染着薄薄绯红,更加令人移不开眼。
“兄长?”林温温见他许久不出声,又唤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