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行程,就是查看一下即将进行的祈福佛事,再欣赏一下已经移入皇庙的金身大佛。这等名匠巧手雕琢的巨型佛像,真是让观者肃然起敬。
楚琳琅在寺僧的指引下,专注看了一会。
可是已经许久不曾出现的恶心劲儿,却突然袭上来。
她都来不及说话,在丫鬟的搀扶下,捂嘴奔到佛殿外,干呕了好一会。
当她再抬头时,却看见陶赞正在偏殿一角,有些局促不安地看向自己……
司徒晟对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是不认的。
楚琳琅原本也应该避嫌,可一旁给楚琳琅倒着茶水的冬雪却惊讶发现,楚琳琅却脸上带着微笑,走向了那原本已经转身打算离开的陶赞。
“陶寺官,好久不见啊!”
陶赞惶然转头,看着楚琳琅,却不知说些什么才好。
年岁不大的少年郎君,这几日有着天塌地陷的感觉。
他也是才知道,自己居然还有个活在世上的大哥。而他曾经暗暗倾慕的女子竟然成了他的长嫂。
陶赞更没想到,自己的母亲当初能嫁入杨家,靠的竟然是不名誉的手段。而正因为如此,他的兄长才不认他……
而相依为命的母亲,却因为遭了陛下厌弃,而被囚禁庙庵,他到处求告,却屡屡碰壁,甚至连他的外祖父,都不理他。
陶慧茹给儿子精心打造的温室骤然坍塌,陶赞在毫无防备下,遭受了人生的第一场暴风雨,已经被抽打得有些彷徨无助了。
他如今虽然还是寺官,却处处遭人排挤,所以这等日子,他却并没有靠前。
没想到,他的长嫂楚琳琅却突然走过来,面带笑意地与他打招呼。
他直觉想要应付几句,就急急离开。可楚琳琅看出了他的意思,飞快拦在了他的身前,有些意味深长道:“我对陶公子一直心怀敬意。当初您不嫌我才学粗鄙,替我拟写家书的善举,我也一直牢记在心。那些父母辈的恩恩怨怨,原本也是跟小辈没有关系。你无论怎样,都是司徒大人的弟弟,就算他表面不认,可心里还记挂你的……只是希望陶公子不要因为忘尘居士而迁怒司徒大人!”
她这一番释放善意的话,让陶赞变成了寻到母鸡的鸡雏,恨不得扑闪小翅膀,飞入长嫂怀中寻求慰藉。
可惜他不敢造次,只能一边流泪,一边哽咽道:“我……我怎么会怪兄长?只是这些事情突然袭来,叫人有些承受不住……”
楚琳琅抬头看了看四周并无别人,便柔声道:“走,我们去一旁的茶室坐坐,我也有许多话,要跟陶公子聊聊……”
……
前山皇寺山门一直车水马龙,跟后山禁庙的幽静截然相反。
因为后山地势的缘故,登上禁庙之上的断崖,就可以将前山皇寺的热闹尽收眼底。
陶慧茹被人挟持,站在这断崖处已经许久了。
她瞟了一眼押解着她的几个黑衣大汉,再看了看立在身前远眺的高大男人,冷笑一声道:“你居然敢再闯京城?你难道不知你的大儿子恨你入骨,若是知道你在这里,必欲除之而后快吗?”
听了她的话,杨毅慢慢转身,瞪向陶慧茹的眼中 ,满是透着恨的厌弃。
他也是最近才知,这陶慧茹在杨家当年的兵败里充当了什么角色。
不过是两人夫妻口角,她却拿了杨家来报复!
他当年为何要鬼迷心窍。陷入这毒妇的诡计,一步错,步步错。以至于累得温氏被迫害发疯,而父亲也战死沙场,最后杨家落得满门抄斩的下场。
而现在,因为荆国的节节败退,杨毅在荆国的处境不妙!而他现在的妻子,不知怎么的,居然知道了他将前妻一直养在身边的事情,跟他勃然大怒,彻底闹翻。
杨毅并不在乎,他当初娶这公主,也不过迫于形势,心里装满了仇恨之人,怎会陷入儿女情长的温柔乡?
所以他干脆离开了荆国,带着自己豢养的死士来到了大晋都城。
时不我待,这等难得的机会,他已经等待许久了!
所有的恩怨纠缠,便是今日一并了结吧!
所以就算陶慧茹高声谩骂,杨毅也不为所动,只是眼看着皇寺的人群渐渐散去,许多马车纷纷折返,只剩下太子六皇子等几个皇子的马车还没有离开。
因为陛下病重,一众皇子为了尽一尽孝道,要长守夜灯,在金佛面前为陛下祈福一晚。
杨毅等的就是这个机会,他的眼睛不错地瞪向那皇寺,看着皇寺里晦暗不明的微弱灯光。
当报时晚钟再次敲响时,皇寺突然爆出惊天动地的声响,只见皇寺那边漫天尘土,火光冲天,似乎是万千烟花炸响一般。
陶慧茹猝不及防,跌倒在地,愣愣看着皇寺冲天的火光,片刻之后,仿佛受伤的母狼大叫:“赞儿!我的赞儿一定在皇寺当值!你……你做了什么!”
她被押着立在断崖上看了这么久,若是再想不明白这里有杨毅的手笔,便真的痴傻了!
杨毅知道,皇寺里守夜的那些皇子们此时已经被炸的血肉模糊了。
那些皇子里,也包括了狗皇帝最心爱的儿子……
再过不久,皇子们集体丧命的消息,便要传入宫中了。
白发人送黑发人,该是多么肝肠寸断?
他要让狗皇帝明白,家破人亡,独留一人,到底是什么滋味!
所谓杀人诛心!这比亲手杀了狗皇帝,还叫人解恨!
想到这,杨毅忍不住望天大笑,笑得眼泪顺着染上了风霜的面颊,流淌而下。
“我做了什么?我不过是拿你做要挟,说服那孩子画下皇寺的布防地图,再偷偷开门,让我的人进去罢了!那新佛的肚子里,装着我请人精心研制的硫磺冲天弹,怎么样,威力不错吧!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