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们都走后,佟茉雪这才轻抚着胸口,紧紧盯着云大夫不发一言。
云七见她不说话,便继续跪在地上,微微埋着头道:“皇贵妃娘娘的跃迁速度,比民女想象得还要快呀。”
她说话的声音里带着戏谑,听得佟茉雪心惊肉跳四处察看,见除了不远处的佟福晋二人,再无旁人,这才缓声道:“云大夫请起。”
又指了指八仙桌旁的凳子道:“云大夫请坐。”
云七摇摇头道:“民女不坐了,躬着身便好。”
佟茉雪也觉她坐着不妥,四下看了两眼,端着姿态,将手缓缓放到桌上道:“劳烦云大夫为本宫把脉了。”
云七原本窈窕的身姿弯得像只弓着背的虾,态度卑微又谨慎,她将手搭在佟茉雪额手腕上,还真闭着眼煞有介事地号起脉来。
佟茉雪又惊又怕,语气都有些不自然,于是急不可耐道:“你怎么到京城来了?不是说你和星柔顺着长江往渝州去了吗?”
什么云七云大夫,不过是栖筠这两字换个顺序罢了。
栖筠笑着抬眼看她,缓缓道:“娘娘稍安勿躁,您当初助我出宫,我如今不也为还人情,解你的困来了吗?”
第章 梦魇
佟茉雪反手握住她, 压低了声音道:“你知不知道,这样很危险,要是被玄烨发现了, 这可是欺君之罪!”
“我不会在此久留。”栖筠拍拍她手背安抚,说着又从手腕上退下一个手串放进她手心,秘兮兮嘱咐, “这个东西叫香灰琉璃手串,红色这颗里不是香灰,而是青陀罗花研制的粉末,这花本身没有毒性,一旦与鲜血混合便能生出剧毒。”
佟茉雪听她说完都呆住了, 她冒着生命危险来见自己, 就是专门送毒药来着?
栖筠目光定定地望着佟茉雪道:“别怕,这个毒药不会让人太过痛苦,服下后就像睡着一样, 在无意识的状态下就结束了生命。你只要当上皇后,就可以选择用药离开这具身体了。”
佟茉雪手里握紧了手串,心底发虚,迟疑道:“真的有用?你这东西哪里来的?”
栖筠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我还能冒着杀头的风险来京城一趟, 专门害你性命不成?我比你幸运一些,穿书的时候,附带了个系统,这个青陀罗花粉末就是在系统商城里购买的, 你也不想想,我和星柔两个女孩子, 在不倚靠家族的情况下,如何能在这个时代活下去。”
听栖筠这么一说, 佟茉雪才知道自己的金手指多么的无用,除了能剧透些历史,啥用也没有,尤其是她作为穿越者的身份一旦被暴露,弹幕就自动屏蔽相关内容。
所以弹幕几乎认为她只是个在皇宫里躺吃躺喝的土著,丝毫没有怀疑过她穿越者的身份,也不能给她提供任何穿出书里的建议。
幸好她还有李栖筠这个老乡啊。
佟茉雪感激得热泪盈眶,栖筠却道:“别急着说感谢的话,你呀,若是和玄烨感情好,当上皇后以后,也可以选择不回去,既然命运的轨迹已经发生改变,这里也有你熟悉的人,你不考虑继续在这里正常过完一生吗?”
佟茉雪被她这番话搞沉默了,玄烨那张风姿俊逸的脸在眼前一晃而过。
她愣片刻赶紧摇头,握紧了手中的香灰琉璃手串道:“谢了姐妹,我还是想回到现代找个发量多点男人,你不知道,那半秃着的脑袋瓜子,阳光底下反光,晃得人眼花!”
栖筠捂着肚子直乐,笑得合不拢嘴,“好好好,你想怎样都行,之后要是变了心意也无妨,你现在的身体以后是不会再有身孕了,也不会再经受原主丧女之痛。”
佟茉雪闷声点了点头,瞧见远处玄烨和佟国维正分花拂柳,朝着这边走来,忙道:“你嘱咐的事情,我都记着了,快走吧。”
栖筠点点头,微微躬着身子退出亭子,佟茉雪却忽然叫住她:“云大夫!”
栖筠转身,诧异看她,佟茉雪轻抿着唇道:“珍重!”
栖筠眼角扬起笑意,微微颔首,便迅速转身离开,朝佟福晋方向而去。
今日出来这趟收获的信息量太大,回去的路上,佟茉雪手指捻摩着藏在袖口里的香灰琉璃手串,脑海中全是栖筠对她说的那些话。
玄烨见她怔怔发呆,轻声道:“累着了?佟福晋找的那位大夫,医术怎样?”
佟茉雪回过来,摸出福晋给她的一张方子递给玄烨,“那位大夫替我开了药方子,回去让宫人去太医院抓药,我定会好好吃药,悉心调理,不辜负表哥这番苦心的。”
她说话声音轻柔乖巧,还伸手抱住玄烨胳膊,往他身侧靠了靠。
玄烨轻轻叹息了声,将她头往自己肩头带,让她靠着自己,柔声轻哄道:“你靠着朕睡会儿,今日出宫太久了,一会儿该乏了。”
佟茉雪鼻头一酸,紧挨着他不敢继续多思,轻轻“嗯”了声,便不再言语。
马车在官道上平稳行驶着,速度并不快。春风吹起车帘,带着路边的柳絮往车窗里四处乱窜,些微的凉意让打着盹儿的佟茉雪缩了缩脖子。
玄烨察觉到她怕冷,将她往怀里又带了带,拢着肩,将怀里的小小人儿护着。
他低头看怀里闭着眼微微抿唇的佟茉雪,将一只手放在她脸侧,宽大的手心传来的温暖从耳际蔓延到露出的一小截脖子里。
她睡着的样子好乖,像只慵懒的猫,但柳眉细眼下,却又面色清癯,微微蹙着的眉,看得出睡得并不安稳。
玄烨一颗心空落落的,伸手摸了摸她脸,仿佛是为了确认她还在自己身边似的。
佟茉雪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承乾宫的,半梦半醒之间,她人已经躺在那张熟悉的床榻上了。
恍惚间屋外传来几声鸟叫:“哇,哇!”
鸟叫声粗劣嘶哑,有种凄凉的感觉。佟茉雪再也没有睡意,缓缓从床上坐起身来。
屋内光线昏暗,她下意识伸手去摸手腕上戴着的珠串,确认手串还戴在手上后,便轻手轻脚下了床,看见窗边西洋钟的指针指向八点,便知刚入夜没多一会儿。
透过菱花窗看向外面,屋外昏黑难辨四指,夜空中挂着一轮残月,绝望又无力地给黑夜提供有限的照明。
廊下的宫灯也比平常暗了几分,像是枯坐整夜的守夜人,费力睁开通红的双眼,静静凝视着黑暗。
佟茉雪听到哒哒的脚步声,冷不防地被吓了一跳,发现来人是如月后,忙伸手去扯她衣裳,又做了个嘘声的动作,“如月,你听到什么声音没?”
如月情木然,摇摇头,刚要走进屋子,但她目光直勾勾往床上扫了眼,便转身机械朝屋外迈步。
佟茉雪瞬觉周遭透露着一丝诡异,身体不由自主地跟着如月出了里间,往外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