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泰还是之前的老样子,谢承礼进了公寓便靠在沙发上,看着头顶的天花板,眼被酒精染得逐渐迷离。
手臂碰到了什么,谢承礼拿起来看了一眼,向日葵的抱枕。
谢承礼顿了顿,盯着那个抱枕很久。
或许是酒精作祟,他这段时间以来,第一次主动回忆起关于尤枝的一件小事。
最开始带着尤枝聚会时,尤枝坐在他身边陪着他。
不断有人来敬酒,他也就随意地喝着,直到他的衣袖被人轻轻地拉了下。
谢承礼转头,尤枝凑到他身边小声说:“谢承礼,你能不能少喝点酒?”
他当时只笑着反问了一句:“嗯?”
尤枝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又说:“对你身体不好。”
可后来又一次,公司谈成了一笔大生意,他是真的高兴,当晚也多喝了几杯。
那次尤枝没有阻拦,他反而生了兴致问她怎么不劝他少喝酒了。
尤枝笑盈盈地说:“今天难得高兴,应该庆祝啊。”
记忆从回忆中抽离,谢承礼后知后觉地发现,最开始的尤枝,其实并不是安静乖巧的。
她会主动将他的酒杯拿走,会在他生病时合上他的电脑,拉着他去休息,会在路上看见了美好的风景,然后拍下来发给他,会因为他胃不好,制止他吃辛辣的食物,会在看见他打牌输筹码时,震惊地睁大眼睛小声嘀咕“好多钱”,会在做多了饭菜时,故作苦恼地说“剩下的给你吃好了”……
她是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安静的呢?
谢承礼皱紧了眉头。
随后想了起来。
是在她问他“为什么是我”,而他回了她一句“因为你很安静”之后,她开始变得越来越安静。
窝在卧室的落地窗前,看着诗歌集,安安静静地陪着他。
谢承礼猛地睁开眼,脸色阴沉地将挤在脑子里的记忆挥散。
一年而已,能有多么深的感情呢?
既然都开口不要插手她的感情生活,他没必要再记这些。
他也不需要,那些多余的情感。
谢承礼站起身,想要去浴室,余光却瞥见桌上的那本诗歌集,从海城回来,将诗歌集扔在这里,锁门离开后,他再没回来过。
良久,谢承礼将书拿了起来,里面的某一页还夹着那根平安绳。
——在海城,几次阴差阳错没能还给她。
谢承礼摩挲了下平安绳,闭了闭眼,拿出手机准备给助理去条消息,让他明天将书和绳一并邮寄给她。
却在下秒,谢承礼的手摩挲到凹凸不平,顿了下,他低头看着平安绳的金色箍圈内侧,用小篆刻着一串数字,像是什么编号。
谢承礼皱了皱眉,突然想到以往尤枝对平安绳的态度,以及将平安绳和诗歌集一块留在了锦市,心中涌现出一种说不出的微妙感觉。
几秒钟后,谢承礼还是拍了张平安绳的照片,找到苏颂的微信发了过去,停顿片刻,他直接拨通了苏颂的号码。
苏颂是谢母的妹妹,只比他大了九岁,当初谢母来到锦市,而苏颂一直留在秦市当老师。
手机很久才被接通,苏颂被吵醒后不快的声音传来:“谢承礼,你最好有事。”
谢承礼默了默:“我发给你一张照片,你看看。”
苏颂将手机拿离耳边,看了一会儿:“一根平安绳,看箍圈应该是秦市佛光寺求的,老太太当年不也给你求过,还是我带她去的。”
苏颂口中的老太太,是谢承礼的祖母,当初那起车祸后,是老人短暂地撑起了谢家。
“有没有办法弄清楚平安绳是为谁求的?”谢承礼沉声问。
“能吧,”苏颂想了想,“求平安时,要提供真实姓名和出生年月的,信息越精确越好,因为需要还愿,所以会存档,也会在箍圈上留下一串独一无二的编号。”
“还愿?”
“每年回去还愿啊,不过这种事很多人就是图个新鲜感和仪式感,没几个人真能年年坚持下来。”
谢承礼看着平安绳。
五个平安结,就是五年。
他和尤枝认识也才一年多。
谢承礼只觉得自己大半夜问一串平安绳的行为很可笑,也真的扯了下唇角,自嘲地笑了一声:“嗯。”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苏颂问。
“随口一问。”谢承礼的声音冷淡了下来,就要挂断电话。
“等一下,”苏颂想起什么,也不困了,“我前几天收拾房子,在杂物间翻出很多以前的卷子和草稿纸,你猜我发现了什么?”
谢承礼没什么兴趣,垂下眼帘没有应声。
“没想到你还挺受欢迎的,”苏颂轻笑了一声,“就在我这儿住了几个月,就有好几张草稿纸上都写了你的名字。”
谢承礼皱眉,对这些事情从来都兴致缺缺,刚要切断通话,他又想到了什么,鬼使差地多问了一句:“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