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荇岂能不知,侍读帝姬,也有望延接其他宫眷,以谋体面姻缘,女子不能科考,但有学养添彩,说亲时会当作增色,赵承旨将她调离,不止是惩戒,防她违碍的同时,若能尽早以婚配收束她死心断念,便再好不过,没准世人还将谓其照拂生徒,给铺了好姻缘。
朝臣到底老奸巨猾,事情从不做绝,如同他所赠的那副棋子,老余也看得出绝非凡品,你要再嫌好道歹,就不会做人了。
云荇实诚回道∶“民女爱厚禄,也愿意替殿下讲授,但不能只与殿下一人对弈。”
她从衣袖中取出几份藤纸与一陈旧的鱼袋,呈了上去。
宁德莫名,接过细读,须臾后诧异道∶“这是……”
荐表以藤纸作底,加以官章,雅正合度,鱼袋亦为范成从前职事时所持,看得出这不是儿戏,而是按正式规制在保举她。
云荇酿着腹案,诚道∶“殿下或许听过民女的传言,适才我提及本家是云氏旁支,我出身淮州,为学棋一路辗转,幼时甚至扮作男子潜入江南棋会,后因身份被识破而遭逐退。”
宁德面露讶色∶“慢着,江南棋会不是有一个组别,准予女子参与吗?”
云荇沉吟∶“我去的是本赛。”
宁德怔住了。
云荇接着道∶“我并未因此死心,之后又北上玶都,四载同顾修业与学棋,也常出入坊间,寻与闾阎交手,涉历为贵胄所轻慢的博戏,殿下,我希图能有一日与所有高手过招,而非只作为伴读留在宫禁。”
“所以这回你所旨趣的,是四海棋会。”宁德悟道。
云荇郑重颔首∶“正是。”
这么说,在四海棋会临近之时,翰林承旨却溘然将教谕换成她,看来动机不太纯。
宁德靠在软榻上∶“你若执意如此,本宫也不会强人所难,其实是父皇看我静不下心,想拿纹枰熬我,宫中真正对下棋有兴致的,另有其人。”
云荇抿唇。
宁德嘻嘻一笑∶“本宫知道你与我那大外甥是同窗,可以为我在说他?实则是本宫另一个小侄女。”
邺王之女,年仅五岁的宗姬寿彰郡主,小家伙幼时抓周,无视了一堆经籍胭脂铲勺花样子,爬得老远去摸毫不相干的楸枰,宁德送的小绢人她也不玩,倒爱缠着姑姑摆子。
宁德抬眸∶“天高任鸟飞,本宫说不上喜欢珍珑,显然不能成为她的榜样,但你也许可以。”
云荇喃语∶“殿下……”
宁德又摆手∶“女眷不便干政,能帮你到什么程度,端的还看父皇意思,你最好知个底。”
云荇拜伏,表示会意,她顿歇了一下,另向宁德提请,问是否有办法代为引见中书舍人,这段时日翰林承旨不在宫禁,简直机不可失。至于中书令,申覆王言,辅弼大政,不是她所能见的。
中书舍人只参议表章,以帝姬的身份,晤面倒不是难事,但需要一个契机,正好三天后,东内苑举宴,或可召几个下了值的过去。
宁德叮嘱云荇在宫中先留几日,届时随她赴宴,云荇俱应是,她点点头,又把鱼袋和藤纸递还。
“上谒吏员,该有的铺排,也许不比见本宫要少,这些东西你也一并捎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