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娇河并不清楚这是何地。
她朝窗外眺望,但见一条曲折的长河流淌在木屋的几十丈外,疏冷的月色与连绵的波光相接, 荡开粼粼一片, 恍若层层叠叠的云片堆积在水面。
凭借河流的特点,许娇河立刻想到了欲海三不管地界的名称——浮云渡。
既然来到了浮云渡,想必这栋木屋就是游闻羽为自己准备的落脚点。
只是他作为修仙之人, 却在魔界欲海拥有一间谁也不觉的住处, 这背后的意味, 实在引人深思。
许娇河想了想, 遵循闲事莫想的原则, 决定暂时在木屋中住下。
她从灵宝戒中取出火符将其捏破, 然后在一处角落找到了照明用的油灯。
顺利点燃油灯之后, 明亮的光辉为许娇河血色不足的面孔增添了一份暖意。
她端着油灯小心翼翼走上楼梯,挨个打开二楼的四个房间, 终于在过道尽头发现了卧室。
倚窗而造的床榻上枕头被褥一应俱全,只是同样充斥着尘封已久的呛人气味。
许娇河并不熟悉这里,也实在没有力气再去打扫清理。
她又困又累,尽管知晓应当将柳夭剑中的纪若昙召唤出来,彼此交换一下这几天的情报。
但还是决定任性一次,把所有事放到明天再说。
她沉默着脱了鞋,选在床铺的外侧和衣侧卧。
仿佛心灵感应,又仿佛确定了暂居地的安全,纪若昙自许娇河身后无声无息地浮现。
他闭上双眼感应一个来回,而后释放灵力,替许娇河治疗起身上只治了一半的内伤。
将近初冬,没有抵御寒冷的被褥,许娇河只好双手拥紧肩头,整个人蜷缩起来安睡。
一股舒适的暖流恰在此时顺着后背涌进心口,胀痛的肺腑均得到温然的抚慰。
许娇河心知肚明施术者是谁,便没有睁开眼睛,仅是有气无力地问道:“你还好吧?”
纪若昙“嗯”了一声。
得到他的答案,许娇河放下心来,蜷在一起的四肢也呈现出微微放松的姿态。
精纯的灵力不断涌入她的体内,而另一道自纪若昙指尖释放的光弧,则化作涤尘之术,将许娇河嫌弃不盖的被褥悄悄清洁了一遍——纪若昙对于灵力的运用登峰造极,哪怕在境界陨落的当下,依然能够分心二用,一边治愈许娇河的内伤,一边将光洁如新的棉被腾空架起,温柔地盖在许娇河身上。
整个过程中,谁也没有开口打破这份静谧。
纪若昙知晓许娇河连日来受了很多苦,体贴地不愿多打扰于她。
待他确定许娇河体内的伤害已经好了七七八八,只剩下一点收尾的功夫,便打算回到柳夭。
许娇河却忽然伸出手,抓住了他垂落在床沿的衣袖。
纪若昙眉心一动。
听她带着浓重的睡意低语道:“……别走。”
在纪若昙的印象里,许娇河从头到尾总是光鲜无暇的。
如云的肌肤,柔润的唇瓣,生机勃勃的双瞳。
哪怕是慵懒小睡的午后,她散了衣发自床榻上支肘而起,回望过来的目光依然胜过春日里的柔波。
他很少见她如此狼狈。
柔弱无骨的素指上,还留着被牙齿咬破的结痂伤口。
纪若昙看着那道不太美观,甚至可以称得上丑陋的痕迹片刻,终是答应道:“好。”
他避开许娇河逶迤的衣裙,于床尾坐下,借着凉月和残灯,安静注视着许娇河的背影。
有人陪伴的心安感,□□上休憩之人略显急促的呼吸平缓了下来。
她不再防御似地抱住自己的肩膀,松懈的手臂自棉被中探出,有所凭依一般捏住厚实的布料边缘。
一炷香的时间之后,许娇河的气息彻底回归绵长,恍若受惊蝴蝶般时不时颤动两下的睫毛,也乖巧依附在眼眶中,与眼睑下方的薄绯,绘就一幅海棠深眠的美景。
纪若昙以为她睡得熟了,忧心夜凉,便倾身过去,想替她掖一掖被子——安静侧卧的许娇河却忽然仰面过来,一双衣衫下滑、显出丰腴肌肤的手臂猝不及防探出,勾住他的脖颈。
她使了巧力,又趁着纪若昙没有防备,衣料窸窣间,纪若昙被迫跌坐在床榻之上,修直的后背抵住冰凉的墙壁,稍稍岔开的双膝间,趴伏着一具衣衫单薄的女性躯体。
许娇河搂着他的脖颈不肯放,睡到泛粉的面颊缠人地贴住他的胸膛。
这下轮到了纪若昙的睫毛开始颤抖。
他的嘴唇抿了又开,开了又抿,终是不忍责备许娇河,只略显局促地说道:“放开我。”
许娇河充耳不闻,小巧鼻梁越发得寸进尺探入他的衣襟,整张面孔埋入了属于纪若昙的气味之中。
一通纠缠,促使染了体温的棉被跌落在许娇河的腰间,她仅着一件白衫,领口处微微凌乱,因着激烈的动作,露出一截染上多余色彩的肩膀和颈项,似美玉的纹理之内,沁入了醉人的胭脂。
“好暖和……”
许娇河呢喃了一声。
纪若昙躲闪也不是,推开也不对,只好无言地在脑海中思忖,自己现为灵体,没有人的体温,比之身后靠着的墙壁也好不了多少,许娇河何以会发出如此感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