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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年 香港尖沙咀
阿吉第一次见申豪,是在五月,福临门酒楼的婚宴上。他并不认识新郎新娘,是被辛戎带来的,恰好同申豪坐一桌。服务生每上一道菜,申豪丝毫不顾旁人眼光,就伸第一筷子,囫囵塞进嘴里。大吃大喝完毕,他心满意足地抹抹嘴,左右张望一眼,一下子又变成个做贼模样,在新人来敬酒之前,起身离席。没料到,刚走到门口,忽然被人吵吵嚷嚷扯着领子拦下。大家就都朝那边看。吵闹中,阿吉大概听明白了前因后果。这男人和他一样,根本不认识这对新人,可又比自己离谱得多——钻空子,没包利是,来蹭吃白食。
就这种骗吃骗喝的家伙,你怎么看中他的啊,老板。阿吉不服。
辛戎头一歪,半笑不笑,他不行,你行啊?
阿吉依旧愤愤不平,我看他也不像有什么大本事嘛,有本事还要来蹭人家酒席吃?就算我是个烂仔,也丢不起这个人!
辛戎用筷子敲了他一记,努嘴,示意他上前去解围。
阿吉一怔,瞪圆眼睛。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辛戎很夸张地叫起来,哎呀,这不是豪哥嘛,太巧了,好久不见。然后,把阿吉从座位上顶起来,顺手一推,快点把申先生拉过来,喝一杯。
新娘这时过来搭话,问,温生,这是你朋友?辛戎笃定点点头,却信口胡来,朋友,以前的,多年未见了。今天你一喜,我一喜,双喜临门。人喜,事喜,样样喜。新娘捂着嘴,娇俏地笑起来,随后朝闹剧中心摆摆手,意思算了算了,矛盾就此化解。
辛戎很识趣,将面前空杯倒满,笑吟吟举起杯祝福,百年好合,恩恩爱爱,只羡鸳鸯不羡仙。说完,一饮而尽。
申豪扬眉吐气,慢悠悠整理被扯乱的衣服,原路踱回桌边。眼狐疑地将辛戎从上到下扫视,过了一会,报以微笑道,我大概是失忆了,不记得有交过像你这样漂亮的朋友。
阿吉在旁,脸色有些难看。心里谩骂,衰仔,会不会做人呐。
婚礼之后,阿吉与申豪第二次打照面,是七月,在澳玛号游轮上。9年以前,公海赌博,一向由东方公主号制霸,打出响亮广告“只要你有备而来,就可能满载而归”,以招徕顾客。今年,澳玛号横空出世,除去赌博外,靠着异国风的激情表演噱头,嫖赌淫一条龙齐齐上阵,分走一半港澳、新马泰客流,渐渐有了分庭抗礼趋势。
申豪还是那副大大咧咧模样,仅凭两月,就跟辛戎称兄道弟起来,一口一个阿莱,唤得亲密无间。为了方便行走江湖,辛戎用起一套假身份,假名温莱,对外宣称是印尼华商家庭出身,因家族投机股票失利,家道中落,遂远走他乡,流落港澳讨生活。
申豪还调侃地叫阿吉矮瓜佬,阿吉愈发看他不顺眼,但碍于辛戎面子,每次只得装模作样笑一笑。
辛戎曾经告诉阿吉,申豪对于赌博,很有一套。阿吉嗤之以鼻,老千嘛。他没跟辛戎混前,在澳门葡京酒店当门童,对于赌场厮混的各色人等,早就见怪不怪,何况一个没名头的老千,算什么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