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些意外。勉力在嘴角堆起一个笑,乖乖点头。这一瞬,他们爷孙间还真有了种虚伪的天伦氛围。
唱诗班在唱赞美歌时,辛戎却一眨不眨盯着达隆的棺木。
他坐在第一排,能从一定角度看见达隆安放在棺内的面容。死人妆画得不错,达隆还是有那种三维立体感,甚至撇去了他与生俱来的戾气,只像是安详睡着了。
等等,达隆他……睁开了下眼吗?辛戎感到一丝惊恐。应该是自己眼花吧。他在心里讥笑自己,人死怎么可能复生,别走火入魔了。他捋了捋散下的几缕刘海,强装镇定。
在牧师的祷词之后,兰妮作为代表,上台致辞。
她在说什么?像在说自己完全不认识的一个人。他激情洋溢、充满仁慈,为这个社会创造了不菲价值,似乎所有人都该记住他的丰功伟绩。
辛戎实在是忍不住了,嘴角悄悄上扬,要不是眼下场合不允许,他还真会笑出声来。
兰妮仿佛是演上瘾了,不知讲到哪处让她“动情”了,话音里开始夹杂哽咽。这伪造的悲哀就像会传染似的,在台下,也传出了断断续续的啜泣声。
辛戎疑惑地转头,去寻找那些哭泣的人。
那些为达隆而抹眼泪的人多么冒犯,他们看不见他的罪行了,表演上了一种煽情戏码,从而来表达愚蠢的良善。谁又知这些廉价良善的真伪,止也止不住,把教堂渐渐变成了一个不入流的表演场所。
眼前的一幕幕立时让他觉得恐怖,像要一股脑地将他吞没。
告别式之后就是去墓园下葬,他无比难熬,没等整个葬礼结束就逃走了。
另一边,兰迪没法集中精力工作,不停看表确认时间,操心起辛戎。
辛戎不让他仨中任何一人作陪去葬礼。兰迪好说歹说,希望能动摇辛戎的决定,但辛戎强硬地回绝了。
正在这时,佩德罗打来电话,要他来一趟别墅,含混地说辛戎大概心情不好。
兰迪连忙放下手头工作,驱车前往长岛。
停好车,兰迪率先看到一股黑烟从屋子的背阴面飘出来,他一怔,心里七上八下。大约是看见他来了,佩德罗像早有准备似的迎出来,同他简单交谈了几句。说完,佩德罗叹了口气,抬头望着那飘向天空,愈发浓的黑烟,也挺心烦意乱的。
兰迪顾不得宽慰他,只拍拍他肩道谢,然后坚定地迈开步子,朝后院去。他顺着烟,找到人。辛戎正独自在宽敞的后院里烧着什么。他走近一瞧,是那幅画着白孔雀的画,在一点点被火焰吞噬。
白孔雀丰硕的尾巴已经不见,那方画面变得漆黑,然后,火从中钻出一个窟窿,渐渐地,又是一个窟窿。窟窿连成片,湮灭这幅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