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纪然的猜测并不一定准,但他就是控制不住地因为有这种可能性而慌乱。
毫无预兆地被人拍下自己的日常生活,换做任何一个人发现自己在被黑暗中不知是谁的摄像头注视着时都会害怕。
他甚至想,会不会真的是因为自己的出现,才让楚盈本正常的生活被搅得天翻地覆。
半小时的车程硬是十分钟就抵达,徐既思盯着显示器上跳跃的楼层数,几秒的等待都显得十分漫长。
分明一路都迫切,可真正站到楚盈家门前时,徐既思抬了抬手,门铃就近在咫尺,手臂微凝滞空中,向来游刃有余的男人竟然在此刻犹豫了。
迟疑的几秒内,一声细微的,什么瓶罐倒地又弹跳起的声响蓦地钻进耳中。
徐既思心脏错落一拍,连门铃都忘记按,微握成拳的指骨都紧绷,已经敲上了门。
屋内屋外一片寂静,不知过了多久,徐既思才隐约听见似乎有人拖着步伐靠近门边。
心跳仿佛沉滞一瞬,下一刻,门锁的咔哒声响起。
在门微漏出一个缝隙后,浓烈的酒味先袭进鼻息。
徐既思一顿。
缓缓抬起漆黑的浓睫,他半落的眸光凝在缓缓拉开的门缝,漏出半张再熟悉不过的面容。
女孩发梢稍有些凌乱,透亮的水眸此刻像染了一层雾,下敛的眼尾微红,眼睫还挂着微微莹亮的水珠,脸颊晕上不自然的殷色,耳垂和净白的脖颈也透着粉。
大约是行动先于大脑,思绪还在迟滞着,开了门后,她才很是缓慢地掀起眼皮,一双水润的黑眸延滞地聚焦,看见他时像是在脑海里对着号,她莹润的唇微张,好半晌才从嗓子里迟钝地冒出一个并不确定名字。
“……徐既思?”
徐既思手指微紧,眼睫轻垂,望进她茫然的眼底,心脏被不知哪生长出的藤蔓紧紧绞缠般一疼。
喉间涌上一丝莫名的涩意,他喉结上下动了动,缓缓想应声。
下一刻,像是忽然清醒了似得,女孩瞳孔微微放大,一阵风霎时扑面,徐既思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对方猛地关上了门。
这声动静极大,哐啷的声响连门都震了震,男人滞在原地,表情微僵。
“……”
徐大少爷第一次吃这样的闭门羹。
然而脑海又浮现她微红的眼眶和显然并不正常的举止,徐既思还是蜷起指骨叩上门。
这会要更久一点,许久都没动静。
他心下一沉,脑海闪过很多念头,就在几乎想联系物业来开门时。
门毫无预兆地又开了。
女孩低垂着头,发丝有些散乱地落在耳畔,又掉在细肩和锁骨,徐既思目光下落,这才发现她甚至穿得单薄,睡衣的长袖随着她搭在门把手的动作滑落,里面紧实的细带勾在她白生生的肩,脚下更是连拖鞋都没穿,冰冷的地板似乎都泛着凉气,她就这样不怕冷似得站在门前。
不知道喝得多醉。
徐既思眉梢微微皱起,下意识抬臂固住门,怕她又突然关上门。
“楚盈。”
他唤了声。
女孩终于动了动脑袋,在这声下缓倦地扬起头,眸光这会像是才有了些,可看向他的目光却还是恍惚,似乎在确认自己面前这个人影是不是真实的。
徐既思沉着声,嗓音微压,征求般的,语速很慢:“让我先进来,好不好?”
楚盈缓慢眨着眼,松开了手。
-
是梦吧。
楚盈感觉大脑混乱得像是有一团棉线在思绪里搅个不停,太阳穴也被酒精侵袭,一下下涨跳着,恍惚自己好像是飘着的,走得每一步都浮在云层里。
客厅的灯不合时宜地坏了一盏,光线暗了不少,但这样的程度对她而言正好,不至于太过亮眼,让她有种被安静与黑暗拥抱的感觉。
她很久没有主动喝过酒了。
恍惚间她又想起祝若萱。
过去她不知道祝若萱为什么三天两头都喝得醉醺醺地回家,现在她好像理解了一点。
祝若萱应该也有着没办法说出口的什么原因。
只有每天喝得烂醉,才能把那些不好的情绪全都丢至脑后。
麻痹经,就能麻痹情绪。
一切都是迟滞的,让她不至于满脑子都是乱七八糟的人和事。
身后响起一阵拿起什么的窸窣声,而后又是紧跟上来的脚步声,轻得几乎隐没在寂静里,像是生怕惊醒到她。
楚盈走了没两步,忽地又没头没脑地回头。
微垂的视线里,先看见的是那人的大长腿,被熨帖的西装裤包裹着,再往上,本该平展塞进裤腰的白衬衫此刻却有些凌乱地被扯出半角。
这个梦怎么连这种细节都这么清晰。
她也不知自己混沌的大脑在想什么,只茫茫然抬眼,却在这一刻猝不及防坠进那人漆黑而复杂的眸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