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昌侯眼前无人, 但由于醉酒, 还是有种“对影成三人”的错觉,他举杯对着并不存在的人影呵道:“来!都来!本侯和你们喝, 别灌他,他,他可不能醉了……”
醉的分明是他自己。01bz.cc
盛玦看他酒后这幅情态,一时也摸不准对方到底是大喜还是大悲,分明是一杯杯地喝着喜庆的酒,但是却有一种借酒消愁的劲儿。
好像他不是嫁女儿,而是看着女儿去受苦。
盛玦只好在他耳畔承诺道:“侯爷,本王以身家性命起誓,今生今世都会待她极好的,您尽可放心,这不是远嫁,侯府离王府不过半刻脚程,若您觉得不放心,可以日日来见,只要您来,便是这王府的座上宾。”
醉酒的人好似听明白了,也好像是被酒魇住了,岳昌侯难得消停安静了片刻,侧着头,眼困顿且迷茫地打了个酒嗝。
盛玦无奈地笑了他一句,吩咐手下人道:“扶侯爷去歇着吧,许笠,叫人煮些醒酒汤。”
或许是“去歇着”这三个字惊醒了岳昌侯,岳昌侯登时又抖擞了精,像那种不小心从天空直直坠下的纸鸢一般,分明站都站不稳了,还坚持着在立着原地调转了一个方向,摇摇晃晃地推开来扶他的手:“不,不,不行……本侯走了,你们就会一拥而上灌他……灌他盛玦了。”
盛玦和他讲道理:“放心,酒都被您挡了,没人会灌本王了。”
岳昌侯一吹胡子,狠狠瞪他:“胡说!会的!”
眼看不能说理,盛玦只好随机拉过就近的一个宾客,要对方陪着演一演,他抬了抬下颌,正打算示意对方表个态,谁料想岳昌侯居然抢先一步要接对方酒杯。
盛玦是醒着的,他一抬手拦下来,接过那杯酒,当着岳昌侯的面喝了下去。
翻转酒杯,再无一物。
“您看,本王不会醉的。”盛玦劝不动他,便也只能这样了,他甚至用老办法才反其道而行之,故意气一气岳昌侯,怕是才能达成目的,于是他饮完酒便说道,“若您不去歇着,本王便一直喝一直喝,喝到醉为止,要你前功尽弃,白替我挡这么多酒。”
岳昌侯:“……”
哪怕醉得不成样子,但他还是气到了。
“你,你,你……”岳昌侯“你”了半天,没有“你”出个所以然来,只能唉声叹气地摇摇头,一副拿他没办法的模样,“没酒量就别逞强,快去找洛瑶吧,别醉倒在这里,误了正事儿不说,还给本侯丢人。”
盛玦:“……”
对方醉酒之后,又倔又不讲道理,说话都不顺畅了,骂人却还是这般毒辣娴熟。
岳昌侯被人扶下去的时候,还顽强地僵起几根手指,指着众人说不要灌他们家女婿的酒。
“盛玦!别喝醉了!别叫洛瑶等太久……”
那声叮嘱经久不消,久久回荡在盛玦耳畔。
他扶了下额,身形一晃,突然意识到好像自己确实有些醉了。01bz.cc
许笠眼疾手快地搀稳他,压低声音关切道:“老奴扶王爷去找王妃吧。”
王妃。
盛玦虽说是有些醉的,但一听这个称呼,当即本能地展露了笑意。
他一向不喜欢情绪外露,一般都会刻意做一番掩饰或者干脆隐藏起来,唯独事关江洛瑶时,他的那份欢喜总是压也压不住,总是等回过来的时候,人就已经露出了笑意。
心中的那份餍足和期盼,从未如此深刻过。
“许笠,日后王府,就热闹了。”盛玦被搀着回房,他说道,“以前,本王会以为王府多年后会凄清冷肃,府上全是旧人老人,也没个别的什么生机气……”
许笠接话道:“王爷结缘天定,就算一直忙一直在府里,也能遇到咱家王妃不是吗?”
结缘天定,缘起不由人。
盛玦怎能不欢欣,不亲手接下这桩喜事?
“王爷,前方路不好走,当心下脚。”许笠叮嘱一句,而后抬头,看向前面的山岛青色六角摆柱,他只看了一眼,便又低下头,认真耐心地扶稳了他家王爷,“老奴在见江姑娘的第一眼,就知,她该是要进咱们王府的,日后也会成为您的妻。”
走了段距离,盛玦抬眼,看向了前方那山岛青色六角摆柱,看到上面居然被人拿红绸装饰了些许,甚至还贴了秀丽的“囍”纸。
他顺手抚了抚,问许笠:“你怎知洛瑶会成为本王的妻?”
“老奴半生都在伺候王爷,自然能看出些什么。”许笠没想到摄政王还会追问下去,他也不含糊其辞,既然对方问了,他便也大大方方地说了,“那日落雪,江姑娘不知被哪个糊涂的下人不小心带来了书房,您只瞧了一眼,便叫落笔的墨汁泅了折子。”
许笠跟在对方身边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他如此模样。
“这便是你胡言了。”盛玦才不肯认下这个现实,他带着三分醉意反驳道,“只是因为书房突然来客,本王一时间没回过而已,再说了,那时候……”
那时候,他也没有生出别的心思。
江洛瑶还是刚及笄的小姑娘样貌,他看她的心态并未转变过来,不曾想,对方他日后会成为自己的妻。
“还有,老奴发觉,江姑娘某些时候和您是有些相像的,不知是形影动作,还是情态样貌,总有几分说不出的相似。”许笠说,“王爷,您听过民间有种说法,叫‘夫妻相’吗,正是如此,不只是老奴这样觉得,全府上下,凡是上了岁数的老人,都能看出您与王妃的夫妻样貌。大家都说啊,江姑娘那时候来了咱们府上,怕是要留住了,跑不了,这就是王爷您的妻。”
或许是因为今日成婚,所以许笠才句句都是喜气话吧,盛玦隐约这样猜测着,还是不可避免地被他的话给取悦道了。
他说,赏,全府上下好好地赏赐一番。
许笠喜滋滋地领了这份沾有喜气的赏,也刚好把人送来了房门口。
其余的事儿,全已经备好,他送到地方后,便无声无息地退了。
留下盛玦一人,貌似“沉静”地站在门口。
盛玦好似又更醉了些,外头的风全部隔绝在外,他像是沉入和缓幻梦,面前的喜事变得有些不真切起来,屋内红烛装点,火舌闪烁,像是他悸动不已的心,心跳加快,万分欢喜。
屋内,是他的妻,江氏洛瑶。
盛玦一想到日后便能与她朝朝暮暮相处,甚至能完完全全地得到她,就无比欣忭怡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