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听什么听?看看盛儿现在的样子!”秦观一下把大管家甩开。
大管家被推了一跤,再加上抢救大厅地滑,哧溜一下摔老远。
就在这一触即发之际,抢救大厅的自动门边,倚着一位大郢人,阴阳怪气:“秦侍郎!在这儿不听医仙的,难不成还听你的?”
一瞬间,所有的视线都集中在这个人身上。
这人先向金老和从安主任行礼,然后道歉:“对不住,吵到各位医仙了。”说完,忽然走近伸手,拽着秦观的脖子大步走到大厅外面。
魏璋临出门的时候,还不忘向秦盛挤了一下眼睛。
秦盛惊愕地捂着胸口,终于认出来,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国都城赫赫有名的“闲散魏七郎君”,一年到头不见人影,竟然在飞来医馆?!
当然,此人还是留观室病人魏勤的七叔,魏七郎君魏璋。
魏勤早上拔了导管尿各种不舒服,闹腾了半上午;临到饭点,盼着能吃飞来医馆的饭盒,哪晓得只能喝米汤,满满的希望落空,又闹腾一阵。
魏璋只能耐着性子哄。
魏勤毕竟是病人,力气耗完了也睡了。
魏璋守得实在无聊,就在二楼坐电梯玩儿,听到抢救大厅方向传来愤怒的大郢咆哮,赶紧看热闹。
不看还好,一看真不得了,工部侍郎秦观竟然在抢救大厅咆哮,真是丢大郢达官贵人的脸!
魏璋掐着秦侍郎的颈项拖到急诊大厅外,任寒风呼啸:
“医仙们顾着你家十九郎,门窗紧闭,帘子都拉上了,为什么?为了让他安静不吵。你倒好,在那儿大喊大叫,完全不顾自己儿子的身体,当的什么阿耶?!”
“放手!你竟敢掐我的颈项?!”秦侍郎愤怒至极。
“飞来医馆不得大声喧哗,跟我来,”魏璋拉着秦侍郎走到电梯口,熟门熟路地摁开门键,把他推进去,“瞧你这德性?!刚才不是很嚣张吗?”
“叮!”电梯一声响,二楼到了。
魏璋拽着秦侍郎走出电梯,走进留观室,关上门。
秦侍郎看清床上躺的病人,目瞪口呆:“魏十七郎怎么在这里?”
魏璋空手拉弓射箭面向秦侍郎,突然松手。
秦侍郎不寒而栗:“中箭了?”
“一箭贯穿,”魏璋的脸色凝重,“瞧你这样子,爬山很狼狈吧?我那时候只想着能不能见上最后一面,不能让他孤零零地死掉。”
秦侍郎简直不敢相信。
魏璋正色道:“他活了,不仅活了,还叫我七叔。那时什么身体发肤授之父母,什么金贵不能挨刀针都是假的!他活着才最重要!”
“你不信飞来医馆,闹腾得十九郎出事,让秦国公伤心,你才是最大的不孝!”
秦侍郎的脸色变了又变,最后捏着拳头走出去。
……
抢救大厅里,秦国公府大管家和秦家家仆们正在外面的走廊上团团转,刚才眼睁睁地看着主人被拽走,一时间跟也不是,不跟也不是。
因为魏家与国公府是姻亲,魏璋虽然没有官职,年龄比自家郎君还小,但他辈分大,这样掐着颈项走出去,也不算犯上。
正在这时,秦侍郎阴沉着脸走到抢救大厅门前,伸手叩了叩,自动门打开。
秦侍郎深吸一口气,一步步走到金老和安主任面前,恭恭敬敬地行礼:“恕某愚昧而迂腐,请大医仙明示。”
安主任和金老当然不可能与病人家属计较,见他总算心平气和,就再搬一张椅子来,请他坐下好好谈。
秦侍郎这才注意到隔壁床上摆放整齐的手抄药方,明显是反复看过还做了不少标记,相形之下,更显得自己无知。
安主任开口第一句:“是药三分毒,秦盛连续服药四年,一天都没停过,这些药有的霸道,有的温和,但对肝肾胃肠脾肺心脑造成了损伤。”
在医学相关专业领域内,就算是金老翻译得会有些费力,所以沟通得没有很顺畅,这段话转达完,秦侍郎的脸色更加难看。
秦侍郎望着自己最疼爱的儿子,眉头皱紧又松开:“盛儿,你平日里看书习字也很辛苦是吗?”
秦盛的眼里泛着水光,在严父秦侍郎的注视下,小小地点了一下头:“练字时手会麻,也会抖。喝完药胃疼想吐却吐不出,每日如厕时都有些艰难,常常带血……”
“阿耶,我刚进这里就发了癲,醒来时身体却比以前轻松许多,是这四年来最舒服的半日。”秦盛以前不敢说,因为一说难受,阿娘就忍不住哭,这四年里她以泪洗面,视物大不如从前了。
安主任的视线落在秦盛床头,一直在冒泡的氧流瓶上,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吸了氧当然会舒服不少。
安主任拿出检验科送来的血生化和血常规报告,撸起秦盛过于宽大的病号服:“他消瘦,贫血,有蜘蛛痣,小出血点,有出血倾向……”
金老照实翻译。
秦观不太明白,什么蜘蛛?
安主任叹气,用食指与大拇指成圈,圈住自己的手腕收紧十秒,手腕会有一圈浅浅的红印,很快就消失。
安主任又圈住秦盛的手腕,只用力五秒,手腕上浮出一圈红痕,颜色越来越红,然后变紫:“青紫,意味着皮下出血,看出来了吗?”
金老都能看出来,更别说秦观了。
秦观望着儿子手腕上的紫色印子,一阵阵心如刀割,实在忍不住抹了脸,声音哀哑:“大医仙,您能不能告诉我,吾儿为何会发羊癲疯?”
安主任嘴角动了动,然后才回答:“四年前的初夏,十九郎是否吃过鲙丝?吃了以后有过一阵不舒服,但很快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