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天师继续大笑:
“太子殿下,一口气说这么多话,胸口是不是憋闷得厉害,你的唇色和指甲发绀又明显了,撑不了两刻钟就要晕过去,是不是?”
“以前硬撑,有太子妃在旁边替你遮掩,可惜今日她不在,谁替你支撑这副破烂身体?”
“一个快老死的润和帝,一个随时能断气的太子,还希望大郢繁荣昌盛?!真是痴人说梦!”
润和帝向内侍官明镜使了个眼色。
明镜立刻找了帕子牢牢堵住张天师的嘴,任他呜呜有声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旅贲军士一记手刀把张天师打晕,免得他再横生枝节,然后因着职业习惯迅速搜身,发现不少颜色怪的小药瓶,都归置在一个空盒中。
润和帝仿佛耗完了所有力气,跌跌撞撞地躺回榻上,眼情悲凉而凄楚。
太子捂着胸口极缓慢地蹲下来,努力呼吸。
是的,张天师说得没错,他俩的身体都如此不堪一击,还怎么指望大郢繁荣昌盛?!
唇枪舌剑,仿佛一把致命无形无影的刀,直插他们的胸口,顿时疼得浑身发抖。
内侍官明镜注视父子俩,心疼难当。
太子是从不轻意言弃的人,但稍稍缓和以后看向润和帝:“陛下,我想去飞来医馆,医仙们医术高超,我想再试一试。”
润和帝摆了摆手:“你这样怎么上得去?”
太子笑眯了眼,像个撒娇的孩子:“只要陛下允许,儿定能上得了飞来医馆。”
润和帝仍然担心,但出口却是另外的样子:“你捅了这么大篓子,就想去飞来医馆躲事?想得美!”
太子还是笑:“陛下,您宝刀未老,对付张天师可太合适了。”
正在这时,锦王殿下的声音在寝殿外响起:“陛下,太子殿下,处置张天师之事,不如交给本王。你们确实该好好休息,调养生息,何必如此操劳呢?”
不等内侍官明镜通传,也不等润和帝宣,锦王殿下推开寝殿大门,一身戎装腰佩长剑,走了进来,带着一身耀眼的银色光芒。
第54章 逼宫
锦王身后是同样全身铠甲的私军, 手持刀剑,身背剑囊,将寝殿围了个水泄不通, 铠甲折射阳光照进寝殿, 房梁上泛着层层波光。
寒风阵阵吹寝殿, 驱散温暖,还带着隐约的血腥味。
润和帝眯起眼睛思量,本该守护在寝殿周围的千牛卫不见踪影,应该都已殉职了, 有多久没闻过这样浓烈的血腥味了?两年?五年?
哦,时光荏苒,上次已是十年前。
锦王大步走到润和帝面前:“陛下,身体如此疲惫, 早该颐养天年了,当太上皇不好么?”
润和帝闭上眼睛又睁开, 一副耳背的样子,仿佛什么都没听见。
锦王凌厉之气仿佛打在丝麻上,没有半点回应,实在扫兴。
太子也闭着眼睛, 根据外面叛军的装备、面容情,在脑海中模拟出他们闯宫的路线、必经之地、可能的打斗。
今日是正月十三,润和帝有口谕, 文武百官今日上朝后就可以连休三日,十七再早朝。现在,他们应该都在放松地吃“廊下食。”
也不知道叛军冲去廊下时, 百官们是什么反应?
锦王只打算逼宫,没打算杀掉润和帝, 转而居高临下地打量太子,眼像在看死去很久的人,厌恶又愤懑:“九弟,你都这样了,不安稳待在东宫,还这样拼命做什么?”
“非也,九弟时常命悬一线,拼不了。可本王不明白,既然随时会死,还要死不死地闹了这么多次,何不给个痛快?”
“早死早超生,换个好好的身体,何不快哉?”
太子毫不在意,难得反唇相讥:“锦王殿下,如此说来,不如你重新投胎成太子或陛下?”
“你!”锦王生生被噎着了,这个病秧子平日里温文尔雅,不曾想牙尖嘴利到这个程度,嗖的拔出长剑架在太子的颈项上,“听说喜怒忧思悲恐惊,哪一样都能让你咆呼?”
太子的眼投在远处,仿佛被利剑割肉的另有其人,连呼吸节律都没变。
润和帝是历经过无数次生死的人,自己的铠甲就有十套之多,仿佛没听到锦王忤逆之言,诧异地问:“怎么?这是打算亲自披挂上阵在朱雀大街当街舞《秦王破阵乐》?”
锦王从未觉得这样屈辱,筹谋两年多的逼宫,今日一朝得逞,却被如此蔑视!真是岂有此理!
太子立刻领会润和帝的意思:“锦王殿下,舞伎的戎装更轻便合身,你这身太过沉重,还是回去换了吧。”希望锦王好自为之。
润和帝与太子说得稀松平常,仿佛锦王殿下只是应召入宫显摆戎装,然后凑趣说两句俏皮话彩衣娱亲。
锦王出愤怒后明白,这是润和帝与太子的警告,也是最后一次提醒,进退只在一念之间。
进?张天师事发,已被拿下,现成的替罪肥羊;润和帝和太子正是最虚弱的时候,而他就是护父弟心切的孝子兄长。
上元节前后三日,禁军十六卫都用在维护灯会游览的安全上,也是国都城尤其是长乐宫防守最薄弱的时候,更是每年为数不多可以动手的好时机。
怎么可以轻易错过?
可润和帝与太子一唱一和,生性多疑的锦王戎装闯寝殿仿佛是个耍百戏的,他们是不是早有准备?或者还有后招等着自己?
不然,他们两根快烧完的蜡烛,怎么能如此淡定?
一时间,锦王有些进退两难,选刀口舔血的进?花费这么多心血布置的逼宫怎么能轻易放弃?还是选彩衣娱亲的退?这个退也只是缓兵之计!
内侍官明镜和寝殿的婢女们,内里惊恐,脸上眼中不显半分,连叉手礼角度都没变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