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还在玄鹰峰上,四周人还很多,他便言简意赅,只说了个大概,但龚宴清是何许人,单就傅方见短短几句话,他已能品出许多,当即便露出思忖的面容。傅方见见他不语,只恐他像其他人那样,觉得自己异想天开,便心生忐忑。
“不用灵石,改用风水之力?”第一个开口的,却是被傅方见的构想吸引住的江照恩,“那我的机关岂不是可以更进一步?”
“何止你的机关,我的法阵亦可不必再受限于灵石。这个想法真是妙……”回答他的,是刚刚归来的万舒羽。
大家都没走,傅方见说的话,也尽数落入众人耳中,但与他从前所遇境况不同,这次没有人泼他冷水。眼前这几位的澄明目光,如同火炬,在他心里燃起希望。
“这个想法十分大胆,但也十分有趣,所牵涉到的是方方面面,我觉得,既然大家都有兴趣,不妨细谈?”龚宴清似乎想通了什么,眉头终于松开,看着众人的笑脸,开口道。
傅方见眼睛陡然明亮。
“太好了!”严凡比傅方见还要高兴,扬声喜道。
傅方见亦激动地向龚宴清躬身道谢:“多谢龚仙君!”
“现在言谢还为时尚早。”龚宴清托住他的手扶他起身,淡道,“真要谢,就谢我们上吧,机会是她给你的。”
“别说见外话,大家既然都有兴趣,择日不如撞日,今晚就由我做东,请大家到眠月轩喝酒,既是替他们庆功,亦能畅谈!咱们不醉无归!”林风致也来了兴致,立刻开口,又转身交代小啾去仙集上买好酒好果各色仙食。
“喝酒老婆子喜欢。”金婆婆闻言咧嘴露出了牙齿。
“谁邀请你了?!脸皮真厚,又想拿你那破葫芦骗我们的酒。”小啾冲她做了个鬼脸。
金婆婆便嘿嘿直笑:“馋酒了,就让老婆子解个瘾吧。”
昆虚宗的修士们本就高兴,听到林风致的话,更是无不兴奋,便都笑嚷了起来,直呼:“谢谢上!”
一时间群情激动,吵嚷了起来。
“何事如此喧哗?”人群外传来冰冽的声音。
小啾尚未瞧见来人,便扬声道:“我们家上请大伙饮酒……”说话间她一转头,看到人群外站着的凌少歌和顾清崖。
也不知这两人是几时踏上玄鹰山的,一点动静都没有。今日二人穿的都是浮沧山浅青的衣袍,但同样的衣裳穿在他二人身上,却依然散发出截然不同的气息,叫人一眼分辨。
“请所有人喝酒?这可不是她的作风。”凌少歌眉尾一挑,笑了。
那贪财的小修士,竟然要请所有人饮酒?
“凌仙要一起吗?”林风致见到他,假兮兮道。
“好啊。”凌少歌不假思索应下,又瞥顾清崖,“你也一起。”
虽然决定要和她保持距离,但……这杯酒有些诱人。
事情安排得差不多,林风致携众修往眠月轩掠去,忽又转头,看了眼独自站在人群之外沉默的人,扬声道:“祁怀舟,走了!”
祁怀舟一直冷眼旁观着,看这场属于昆虚的人间热闹,直到他听到自己的名字从她唇中吐出,看到她朝着自己掠来,不由分说拽起他的袖子,将他拉入了这场人间繁华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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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群人就这么呼啦啦杀到了眠月轩,所幸眠月轩的花厅足够大,能挤下这二十来人。林风致让小啾带着两个弟子去仙集采买好酒好菜,自己则指挥着其他人,腾出花厅的空间,摆上大玉桌,好让大家围着玉桌席地而坐。
座位并不没分尊卑主次,不论是像顾清崖、凌少歌这样境界身份的人,还是普通的昆虚小弟子,全都挨着围坐在桌边。花厅四角放上夜明珠,珠光照亮全屋,窗户大敞,眠月潭的潺潺水声伴着清风送入屋中,如同一阙仙乐,令人清目明。
不多时,小啾带回数十坛好酒,并无数仙果佳肴,满满当当摆了整个玉桌。林风致招呼众人落座,亲自挨个给他们斟酒敬酒,活络气氛。众人本还有些拘束,渐渐的都放开手脚,没了身份顾忌,畅饮起来。
酒过三旬,众皆面酣耳热,方开始讨论起傅方见的构想。借着酒意,众人畅所欲言,不拘是上修还是小修。龚宴清听得很认真,哪怕是昆虚境界最低的弟子,他亦一视同仁。虽然他们的看法碍于眼界见识还很稚嫩,可也正因为他们年少,思想未被世间常态束缚,反常有叫人灵感一现的意见。
万舒羽、柳轻絮也好,星野、江照恩、傅方见、严凡也罢,在修仙界也都算年轻,如同天际崭新的星辰,心中各有天地,不为旁人作陪衬,被林风致聚在这里,在这一刻成就属于昆虚的宇宙。
众人热烈地讨论着傅方见的构想,提出种种意见,不论是置疑还是认同,都让傅方见前所未有的激动,他的话越来越多,毫无保留地回答着所有人的意见。
顾清崖本不打算来此,因着凌少歌的强拉,再加上师尊要他盯紧昆虚,是以他才答应了林风致的邀约。来之前,他以为只是场平平无的庆功宴,哪曾想竟是这样叫人心怀澎湃的情景。
一群有着相同志向的修士,齐心协力地探讨着同一件事,这样的氛围让他很难置身事外,顾清崖慢慢也就融进其中,话虽不多,却也字字珠玑。
金婆婆灌满了自己的葫芦,跟着众人瞎闹腾,浑浊的目光扫过在座的每个人,露出几分意味不明的思忖。
谈得兴起,喝得爽快,江照恩亦凑到星野耳边,悄声道:“你不是说昆虚死气沉沉,像潭死水,我看这不挺有趣的。”
星野笑了笑,默默饮尽杯酒。
席间众人,谈兴虽高,却又心思各异。
凌少歌的话倒比平时要少,只是不断给林风致斟酒,邀她同饮。
林风致已喝得双颊晕红,她的酒量算好,却也架不这样一杯接一杯的喝,醉态渐现,双眸如同浸在酒里,泛着潋滟的水光。
“顾上,这杯酒……我敬你,谢谢你在丹试之时替我们仗义执言!”林风致举着酒杯挪到顾清崖身边。
“秋上客气了。”顾清崖看她眼迷离,刚想劝她别喝,却见她已仰头饮尽杯酒,他只能无奈笑笑,下一刻便看到林风致身形晃了晃,脑袋往旁边一倒,他下意识伸手护她身体,“小心。”
林风致并没倒,晃了晃便稳住身形,笑得满脸酣态:“我没事的。”
顾清崖想劝她少喝两杯,却被凌少歌打断:“她想喝就让她喝呗,难得高兴,就算醉了又能怎样?我们都在呢。”
说话间,他又给她斟满一杯酒。
林风致看着酒杯,指着凌少歌的鼻子嗔道:“你……最坏。”
这是真要醉了,连声音都不知不觉变得妩媚。
“那也要适可而止,你别闹过头。”顾清崖摇摇头,阻止凌少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