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真打得一手好算盘。
“不是各位想得那样!大家别听她妖言惑众!”蒋东良见身边众修已经露出不满的色,不由震声而道,但现下各人心中皆起疑心,已不是他三言两语就能安抚的了。
林风致并不反驳蒋东良的话,她的目标已经达到,无谓再做没意义的口水之战,只是退回祁怀舟身边,伸手用力按住他的手臂。
祁怀舟反手一握,发现她的手在发抖,再细望去,只见林风致的额间细汗遍布,脸色比先前要苍白许多。
伤势发作,她只是在咬牙苦撑,尽量让外人看不出端倪而已。
锦枫看着眼前一幕,露出赞许的微笑,看来不必她出手了。
能够借对方的手倒打一耙,趁机挑拨对方,把矛头引到对方身上,这份冷静和头脑,不可多得。
林风致心里却毫无得意,在她眼中,这些不过是乌合之众,一盘散沙罢了,想要分化是轻而易举的事,她在意的是,是谁以如此拙劣的手段来陷害昆虚,目的又是为了什么?
这样显而易见的漏洞,必然不是经过精心谋划的,而是临时起意。
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何事?
“孙宗主的仙体在何处?”慕渐惜对他们双方的言论不置一辞,冷冷开口。
孙灵若便朝后方使了眼,立刻便有两名五华山弟子抬了个担架上前。孙千风的尸首便躺在担架之上,面上蒙着白布,身上伤痕累累。
慕渐惜走到担架前,掌中聚起青光,从上而下扫过孙千风的尸体。
片刻后她收起手,沉道:“孙宗主所受之伤,并非昆虚的玄苍剑法。在这些剑痕之下,另有伤痕,为雷亟之伤。剑伤,是有人故意覆盖于雷伤之上,造成假相的。”
“怎么会……我们也查验过……”孙灵若难以置信地仰头。
“施术之人手法高明,你们看不出来很正常。”慕渐惜回道。
“可我父亲怎会受雷亟之伤?”孙灵若惊诧问道。
“这就要问你父亲了,他怎会中了我浮沧山的霄雷术?”慕渐惜脸色已冷。
众修皆愕然,连林风致也大感诧异。
“霄雷乃是我宗镇山之术,历来只用于镇守仙宝。在浮沧山只有三处藏宝地,埋有霄雷。前日夜里浮沧山埋藏慈航镜的宝地受到攻击,有人趁着仙门大试结束,众修散去,上仙齐聚于净土仙会之机,偷盗慈航镜,被霄雷所伤。”
慕渐惜的话,让所有人都吃了一惊。众所周知,慈航镜乃是上古圣器,亦是浮沧镇宗仙宝之一,竟然有人潜入浮沧盗宝,而听她言外之意,这盗宝者似乎还是孙千风。
“碧霆,慈航镜何在?”云端忽传来充满天威的声音。
“回世尊,慈航镜早已被我收到他处,那里放的是面假镜,用来作饵找出真凶。”慕渐惜朝天上微一施礼,续道,“找出以食魂虫操纵修士的真凶。霄雷被封印于假镜之中,只要有人盗走假镜,将其交给背后之人,我们便能追踪到此人,再引发霄雷对付此人。”
“食魂虫?”四周修士越听越糊涂。
“罗仙友适才所言,修练食魂虫,在宜安府外吞噬修士魂魄的凶手,我们早就找到。之所以秘而不宣,是因为此人亦非幕后真凶。有人将邪虫修练之法交给他,以此控制他为自己办事。我们想找的,是这幕后真凶。”
“所以……按慕宗主所言,孙仙是那修练食魂虫的修士,他受令于幕后之人,盗取贵宗至宝,却被霄雷打伤?”林风致脑袋转得飞快,迅速将几件事串联起来。
“你胡说!我父亲怎么可能修练食魂虫!”孙灵若霍地站起,愤怒地望向林风致。
“他是!”回答她的,是慕渐惜冰冷的言语。
随着这一句话,慕渐惜朝孙千风的尸体挥下手,他的尸身上顿时弥漫出浅浅黑气,带着叫人作呕的味道,让旁边的人立刻退散。
“修练过食魂虫的人,体内邪气不散,若是不得补充,修士便会受邪气反噬,十分痛苦,所以他必需时时食人魂魄。这些邪气,就是证据。”慕渐惜道,“不过……这些也只能证明他修练食魂虫,被霄雷所伤,但他为何人所杀,又是为何殒身,本座并不知晓。至于其他的个中缘由,我……”
事已至此,她没什么可隐瞒,只牵挂顾清崖的行踪。
众人已听得瞠目结舌,三宗九门的人也惊愕地望着孙灵若和孙千风的尸体,纷纷后悔起参进此事,恨不能与他们划清界限。
“不可能,我父亲不可能的……”孙若灵却不管不顾是打断慕渐惜的话,眼中泪水滚落,满面悲戚。
“孙师妹!”便在此时,远处传来清冽的急喝,让孙灵若猛地一震。
“师兄……”见到来人,孙灵若陡然间一喜,仿佛找到了主心骨般冲向来人。
林风致亦随之望去,只见封默在一个同门的搀扶之下,赶到眠月潭外,他脸色极差,看得出来受了重伤,也不知和那道剑伤有没关系。
面对飞奔而来的孙灵若,封默只是拍拍她的肩,便松开扶着同门的手,朝慕渐惜与众修拱手,道:“各位前辈,五华宗遭逢大难,惊扰诸君,在下与同门深感抱歉。”
语毕,他又朝着林风致拱手:“‘秋’上,师父遇难那日,在下赶到林中时,恰逢对方离去,与我斗了一场,我不是他的对手,被他重伤不支昏迷。那人身上有障眼法宝,无法看清他的模样,但看身手,不太像是贵宗弟子。今日之事,恐怕乃是此人从中作祟,意欲令我等反目成仇相互厮杀,大家切莫中了此人之计,伤了和气。”
说着他又重重咳嗽起来,唇边亦沁出血丝,孙灵若想要扶他,却被他避开。
众人只听他又道:“师妹年轻,突逢父丧,一时情急心乱,难免被仇恨蒙蔽冲动行事,未明真相便贸然出手,闯下大祸,还望大家看在师妹丧父、五华山失主的情面上,宽恕她这一回。至于其他事,恳请各位让五华山料理完师父后事再议,毕竟……他是我们师父!”
说话之间,封默缓缓跪到地面。
“师兄……”孙灵若泣不成声,陪着他跪下。
其余五华山弟子见状,纷纷跪下。
慕渐惜看了眼四周修士的情,见无人说话,才开口:“人死不复,你们先将他带回好生安葬。”
“多谢慕宗主,多谢众位仙友!”封默俯身向众人行了大礼。
“废物,晦气!”罗太岁却是冷啐一声,看着地上的五华山修士面露恨色,招呼了自己人,又道,“我们走!”
这趟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什么好处都没捞着,还得罪了一大堆人。
林风致只听耳边响起一声浅浅的,冷冽的笑声,她转头望去,只见沉默许久的祁怀舟眸色尽暗,浮动着冰冷的寒光,盯着罗太岁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