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沉地出了口气,说:“没关系,驰哥。这家面馆也很不错,以后我常来请你吃,好不好?”
纪驰没说话,夏安远抬起头,想从他表情里获取一点能让自己安心的反馈。
纪棠忽然在这时插了句嘴:“那我也要吃。”
她一张脸吃得油汪汪的,嘴角还沾了片香菜叶,见夏安远和纪驰同时看向自己,有些发懵地瞪大了眼。
夏安远哭笑不得,一提起从前,他和纪驰两人的气氛就迅速变得沉重。被纪棠这么一打断,也没空去想心里头那些不是滋味了。他抽了餐巾纸,给纪棠把嘴巴擦干净,问:“棠棠也觉得这里的面好吃吗?”
纪棠认真点头。
“那棠棠以后想吃面的话,小远哥哥请你吃好不好?”说到这,夏安远变小声,在纪棠耳边说悄悄话,“我还可以做辣条给你吃,作为交换……你把你哥哥带上就行。”
“嗯!!你放心吧!”纪棠狠狠点头,得意地扬着下巴冲纪驰笑,“还是小远哥哥最好了!!”
纪驰脸上没什么表情,甚至有些嫌弃似的:“好好吃你的饭。”
之后他们也没再继续刚才的话题。大人吃碗面的时间花不了多久,小孩儿就得艰难一点了。等他们停了筷子,纪棠还在专心跟她碗里剩下的大半做斗争,纪驰也没有要伸手帮忙的意思,看来他们家平时也是放任她自己这么吃饭。
默默看了纪棠一会儿,夏安远听到纪驰忽然开口:“以后别再把花送错了。”
小孟才来干这个没多久,两种花确实也长得挺像的,先头就被那老板娘劈头盖脸骂了一顿,夏安远也不好再说什么。
他这会儿不做辩解,只是点点头,保证以后再也不会了。
“那个相框……也别送了。”
夏安远愣了愣,见到纪驰视线向下,放到他食指的创口贴上。
“又割了个口子?”纪驰问。
夏安远反应过来他的意思,连连摇头。他现在拼那个碎镜片已经十分熟练,很少会有弄伤自己的情况了,“不是,在剧组帮他们搬东西的时候不小心划到的,一点小伤。”
纪驰“嗯”了声:“那也别送了。”
夏安远没问他为什么不让送,纪驰不让他送,那他就无条件照做。
一直到等纪棠吃完饭,结账出门,跟他们一路冒着寒风缓步到公司楼下,要分开的时候,夏安远才开了口。
他跟纪棠做再见的手势,又对纪驰笑笑:“没想到今天运气这么好见到你,驰哥,我真的很开心。”
纪驰没着急走,眸色深沉地看了他很久,忽然叫他:“小远。”
“这个月十六号,乔娇和我四伯结婚宴,我邀请你做我唯一的男伴出席。”
“去吗?”
第章 他已经弃暗投明
乔娇最后竟然选择了和纪驰四伯结婚。
听到这个消息,夏安远不免觉得震惊。
纪家的情况他大致知道一些,父辈四五个弟兄,他爸排老三,在二十四岁那年生的纪驰,现在早已经年过五十。这么一算,他四伯的年纪也不会小。
而乔娇不过是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做他女儿都绰绰有余。
那晚见到乔娇,夏安远很容易就分辨出她是哪种人,从小定是家人万般娇宠大的骄矜小姐,又受过良好的精英式教育,久居高位会让她拥有常人无法理解的某种理智,个性强势果决,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要说乔娇有多喜欢纪驰,其实并不见得。她大概只把纪驰当做一个满足自身利益最大化的选择,而纪驰放弃了继承家业,那么在她眼里,他也就没了价值。甚至夏安远想,即使是她爱纪驰爱得死去活来,两个世家豪门有意要用姻亲关系绑定能从对方身上所获得的利益,她作为最合适的那位家族成员,不需别人提醒,也一定会把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放在最后。
夏安远明白这是他们那个世界的人群共性,而正是因为这样,纪驰的存在也就越让人感觉不真实,他甚至完全像童话故事里才会有的人物设定。
有时候夏安远会想,横跨时间长河,水里都冲走了千千万万场四季,纪驰到底为什么还会一直站在原地。那颗心——那颗他最初以为只是大少爷好、玩乐,很快就会对他失去兴趣的心,竟然会将水流的冲击化成燃料,经年累月,愈燃愈热,烧出一整片河海的旺火。
所以纪驰只讲我爱你,真的爱你,却从不做承诺,不说一直,不谈永远。
现在回头看那片火做的长河,夏安远才明白。
原来对纪驰来说,爱就是永远。
或许在太多人眼里,夏安远是不幸的那一个,但他想其实他没有不幸。
能得到纪驰的这份永远,此生他多么幸运。
车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下来。
穿制服戴手套的侍应生绕到左侧,礼貌拉开车门,夏安远跟着纪驰一起下车。
乔娇计划的浪漫海岛婚礼最终还是变成了酒店里的豪门盛宴。尽管纪驰四伯已经是三婚,但纪家和乔家的地位摆在那儿,三婚也办得极尽奢靡。往来宾客非富即贵,整栋大楼都被纪家包下,每一处都请了专业安保守得严严实实。
仍像之前那样,下车后纪驰并没有刻意放慢脚步等他。夏安远收起来思绪,长出一口气,快步跟了上去。
他第一次在这种地方和纪驰并着肩走,进电梯、出电梯、穿过走廊,纪驰都没怎么说话,他们两人之间的距离也不算太近,但他能从纪驰放松的脸部肌肉上感受到他的好心情,纪驰一开心,夏安远就觉得开心,他一开心,好像纪驰就更开心。
这种心情夏安远不知该怎么来描述,太妙了,他觉得自己走路都像要飞起来!直到走到宴会厅门口,看见一身缎面抹胸鱼尾裙的乔娇,他脑子里才迟钝地炸开“幸福感”三个字。
明明这场合更甚于以往跟纪驰出入的高级场所,明明知道这扇门后面是数不清的达官贵人和纪驰上上下下的亲朋好友,但这一刻他竟然无暇去想以往他常会想的那些东西,仿佛比起纪驰就这么站在他身边、和他一起开心的幸福感来说,这一切其实都不再重要。
他好高兴地想,原来纪驰不光是他的瘾,更是他的药。
他望向天光乍泄,他已经弃暗投明。
再回过来,乔娇的笑脸就晃在眼前。她和纪驰四伯在门口亲自迎宾,见到纪驰来,两人脸上笑意更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