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吏抵达敦仪坊时,王散玉的妻子刚刚才将那名女子给打扮好,夫妻二人对视一眼,还是鱼娘先稳下心来,淡定的装作是在教训冲撞了主子的侍婢,怒骂了几声,便让这名外室出去了。
王散玉也被这几声怒骂给刺激过来了心,上前去周旋道:“几位来我府上有何公干?”
“大理寺奉命核查御史台弹劾案。”带头的官吏见惯这类场面,因官品低,率先拱手行礼,“特来府上寻一名叫桃夭的婢女,还请王著作交由我们。”
鱼娘先是皱眉,而后明白过来,想必是那女子的名字,心里冷嗤一声后,不再作声,瞧王散玉要如何应对。
王散玉自也知道大理寺能准确说出姓名来,定是查到什么,不敢多作谎话,朝自己妻子说道:“鱼娘,府内可有叫桃夭的侍婢?”
鱼娘看向屋内的一名侍女,还未说话,那侍女生怕被主子随意推出去,立马跪下,机灵道:“太太,桃夭在外头伺候呢。”
妇人白了眼:“将她叫进来吧。”
她早已认清形势,那女子无论如何也是保不住的了,便连屋里这个主子也是难落到好的,好在命还保住就是了。
桃夭被带进来时,早已满脸泪痕,从被匆匆忙忙带来时,她就知道这男子是个没心肝的,但也只能认命了。
鱼娘看着人被大理寺带走,问了句:“你这心里便没有半点心疼?”
王散玉好说好话道:“我的妻子是鱼娘,该心疼也是心疼你又为我费心了。”
好在这祸事不累及府里,鱼娘哼出声。
“这话待你服完一年劳役回来再与我说罢。”
...
人带回大理寺后,林业绥亲自坐于堂上审问,裴敬搏在旁陪审。
只听男子不问姓名年纪与籍贯,直接问出最关键的问题:“可有买卖文书证明其为王著作府上的侍婢?”
桃夭也有些无措,但好歹勉强能答上来:“买卖文书都在主家那儿。”
“在府上几年?”
“刚进府三月。”
“每月例银多少?”
“......三十枚通宝。”
“府上何处当差?”
王散玉每次来,并不说府上的事,桃夭只知道王府那个太太,便回道:“在我们太太那儿。”
“你们太太脾性如何?爱吃什么?讨厌什么?”林业绥不给她半点喘息机会,连续发问,“听说上月将府内十余个小厮侍女打杀出去,又是缘何?”
桃夭垂头,焦虑地胡诌答案,正要回答。
一本册子被扔了过来,使人心中一惊,正正好好便落在她前面。
心理防线彻底溃堤,只差这一下。
林业绥一字一句道:“各府买卖人口均需向官署报备,三月前,王府并无任何去牙行买卖侍婢的记录。”
桃夭嗓子眼里的话,瞬间烟消云散。
半句话也说不出口了。
林业绥睥睨着,语调松散道:“我未初会下值回府,今日我也必要审出来。”
这话的意思便是无论何种方法,都会让她在未初之前开口。
桃夭胸间这口气立马落了下去,犹如石子跌下万丈深渊,她自是知道做人外宅妇的下场,没入掖庭为奴为婢。
她本是一名大官所豢养的外室,却被转手赠送给他交好的友人,三月前到了王散玉这儿,已不知是被转送的第几次了。
可那名大官的姓名,她万万不敢说的。
眼下她也只哭着说道:“我并非王著作府上的侍婢,乃是被他养在敦仪坊另一处宅子的...别宅妇。”
林业绥得到回答,只问:“可识字?”
桃夭抹泪点头。
林业绥瞥向一侧:“将这些事情写下来。”
裴敬搏拿出笔墨放去女子跟前的地上。
桃夭便俯身提笔蘸墨写着。
才刚落笔,便听堂上的男子沉声道:“所有事。”
桃夭愣住,所有...事,深吸口气,边哭边写着。
写完后,还是忍不住问了句:“我......我去掖庭前,能再见见我家中小妹吗?”
林业绥起身,走到廊下:“送去刑部。”
裴敬搏上前,拿过供纸,瞧了眼上面所写的,这上面...又何止只有王散玉一人...涉及的人,刑部必会包庇。
“这若送去刑部......”
林业绥盯着刻漏,似在等着未时一到便要走,可语气却是不急不缓的:“此乃三司规程,刑部会不会上奏是他们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