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知道不够多,玉藻来府中这么久,也不是什么都没打听过,放下衣袖后,皱眉再问:“什么哥儿?”
“二太太在巴郡生的。”红鸢抿嘴,把嘴里那句略显僭越的话,换了种说法,“一日没在建邺待过,瞧着是少了些世家修养。”
入女眷席,拿箸扒菜,那些乡野村夫才这么干,别说三太太她们这些自小受过贵女教养的主子受不了,便是那满屋的侍女婆子就没一个脸上是不皱着的。
玉藻重新打了水,浣洗着帕子,她亲眼见过女子生产时的艰难,不免愤愤道:“大娘子就这样白白被人欺负了?”
红鸢也去拿张胡床,一同坐下,帮忙搓洗着大娘子的衣物:“大爷在,让隺五爷还了回去。”
拧的那一下,光从隺五爷挤作了一团的脸上就能知道使得力气有多大,这堂叔父和亲叔父就是不一样,看着便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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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业绥回屋时,女子已伏在小几上卧睡着,羊毛衾滑落下去,堆叠在双足之上,被泪水打湿的长睫还未干透,半耷拉着。
他走过去,轻抱起人,才往卧床那边走了没两步,女子悠悠转醒,声音带了些哑:“兕姐儿哄好了?”
“哄好了。”林业绥的重心皆在后半句,“怎么在这儿睡着。”
宝因窝在他怀中,阖目听着沉稳有力的跳动,说出一句连自己都不知真假的话:“在等爷。”
随即又软语道:“我还不想去卧床。”
热气熏烤着双足,思萎顿,便自然生了困意,只是今夜的事,她还得在男子这里给自己留个余地,如此一想,等他也算不得是假话。
林业绥脚下滞住,又只好抱着女子坐入圈椅中。
落下的刹那,宝因下意识伸手揽住男子,打了个呵欠,澈亮的眼睛中转瞬便聚集起了晶莹。
垂眸间,看见女子眼眶边摇摇欲坠的泪珠,林业绥带着怜惜轻擦过她眼下,叹息道:“怎么还哭,嫌我罚的太轻?”
宝因微楞,而后摇头,说着该说的话:“麒哥儿年纪还小,我还嫌五哥那下太重,爷也不知拦着,要是坏了与叔父叔母的关系该如何是好。”
“只要我身居高位一日,这关系便能维持一日,他们心中只有这个。”林业绥想起那个二叔父,眼中没多少感情,反像是不大信女子所说的话,漫然反诘一句,“你当真是担心这个?”
前半句话,宝因还来不及细想,男子的后半句已打得她措手不及。
这话...是何意。
她抬头,张口无言,勉强将心定下来后,开口道:“我自然是...担心这个。”
对于女子的回答,林业绥付诸一笑,事后想起那串泪,冷静下来的他才逐渐回过味来,落得太是时候了。
他抚上怀中人的右边脸颊,拂过那串泪流过的地方,狎笑道:“那时幼福是故意落泪的。”
男子带着薄茧的指腹一下没一下的抚着她的肌肤,有些叫人刺痛,却又使得人无端眷恋这种感觉。
眼见被识破,宝因没承认,也不狡辩解释,反顺着话往下说,干脆酝酿起情绪来:“原是困的,这下是真伤心了,本来都好了的,爷还白白来惹我做什么。”
说罢,便呜咽起来。
范氏说,眼泪也是女人的手段。
在男子面前流过的泪水中,连她都忘了,多少是真心,多少是手段,又或许两者混杂,早难以分清。
“幼福。”林业绥缓慢又坚定的喊她,“这样才是哭。”
心中郁结始终难以疏散的宝因闻言,更是难抑思绪,兕姐儿的哭声撕的是她心,裂的是她肺,继续小声呜咽了半刻后,又断断续续的止住。
没再听见哭声后,林业绥起身,走到卧床边将女子放下,随后去外面拧了一方湿帕来,弯腰擦拭着她哭过的脸颊:“听说叔母白日入府,你也受了些罪?”
“这也算不得是什么罪。”趁着刚才那会儿,宝因已换好寝衣,听到男子的问话,一时竟想不到是谁与他说的,“客从远方来,哪有不迎之礼,便如你从前答我的那话,这本就是我份内事。”
她花了十几载从范氏那儿学来这些,才成了谢宝因。
两人都做着自己的份内事,何必诉苦多说。
林业绥听明白了她的话,不再多说,弄干净残留的泪水后,他随手把帕子放在高几上,离开卧床。
正在褪金镯的宝因瞧着男子,忽好询问:“爷是怎么哄的兕姐儿?”
她还没见过这人哄孩子的模样。
林业绥走去东壁宽衣解冠,不大自然道:“念了道经。”
宝因却不信,边将金镯掖在枕下,边说着话:“这么便哄好了?”
解好衣袍,林业绥俯身去理女子鬓发,如实答她:“抱着念的。”
宝因狡黠一笑,她便知道,兕姐儿越大越爱被人抱,哪能是那么好哄的,等到男子去沐浴后,她也强撑着精,一直未睡。
...
从湢室出来,林业绥进入床帏,看见睁眼未眠的女子,他伸手去探额头,又摸过双颊:“怎么不睡,哪里不舒服?”
宝因迷迷糊糊的摇头:“在等爷。”
这下是真的在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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寅末梆子响,林益瞧着服侍自己穿衣的妇人,突然来了无名火,直接撇开她的手,自己系了起来,同时嘴上也叮嘱道:“你今日寻个时候去西府那边....”
“我可不去,昨夜麒哥儿被打被拧的还不够?”杨氏听到西府两个字,话都没听完,直接打断,“几月大的孩子本就爱哭闹,不过是被轻拧了下便如此计较,还直接搬出官来吓唬我们了,一个庶女生的孩子也值得这么疼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