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听过的名字。
桑觉呆了呆:“他怎么死的?”
诗薇意外道:“你又认识?”
桑觉说:“余人是灯塔的工作人员,我之前去送朋友的勋章,和他说过话,他的鱼鳞很漂亮。”
“收不起来的鱼鳞吗?看来是个低级融合的畸变者。”诗薇皱了下眉,“既然在灯塔工作,说明他不出城……难道是被守旧派的极端份子杀的?”
走在最前方的老赫脊背微弯,道:“不要做无端揣测。”
桑觉不解:“守旧派?”
老赫显然从霍延己那知道了桑觉是新居民,对他不了解这些也没感到惊讶。
“目前安全区的幸存者大致分为三个派系,一是激进派,推崇基因污染是人类‘进化’论。二中立派,坚持要保证人类的纯净血脉和基因,拒绝‘进化’,但不干扰其他人的选择——”
老赫对城里的布局很了解,不用地图或导航也依旧走得很顺畅。
穿过一栋栋灰色高楼,老赫带他们走下一道几乎望不到头的破败楼梯,台阶下久了,会给人一种步入地狱的错觉。
下面实在太阴暗了,冷风阵阵,空气潮湿,阳光都被破败的楼房挡住了,街上还有很多废弃的易拉罐,很多天暴雨留下的积水还未干涸。
余人就住在这种地方。
走进来的第一感觉就是狭窄逼仄,两边墙上都镶满巨大的通风管道,管道基本都在住户家的窗户下,绑满像刺猬一样的铁丝,大概是为了防小偷。
两边有一些老旧的铺子,小酒馆尤其多,还是那种无法进去坐坐的小酒馆。
调酒师站在街边的吧台后面,外面摆着一排排高脚椅,酒客就坐在街边,和调酒师或旁边的人畅饮闲聊。
但这里的氛围有些诡异,准确来说,是低层区的住户有些诡异。
桑觉跟在老赫身后,走过一个个转口,踏上一段段小台阶,越到里面光线越暗,也越压抑。
他目前看到的每一个人,都和余人一样,是低级融合的畸变者,基因融合给他们的外表带来了不可逆转的影响。
几个坐在破旧高脚椅上的男人回头瞥了他们一眼,眼里透着阴狠和不带掩饰的敌意。
左边的男人模样最可怖,他的右半张脸都像融化的肉色物体,保持着向下流动的形态,下巴上的肉形成了水滴形,仿佛随时都会掉下来。
他的右眼球也不在眼眶里,而是在鼻翼与嘴角的衔接处,被肉色包裹着,眼白外翻,只有一小块眼珠露了出来。
就连他握着酒杯的右手,也因融化黏在了一起,只有大拇指能正常活动。
桑觉问前面带路的老赫:“你刚刚说分为三个派系,那还有一种呢?”
诗薇道:“最后一个派系就是‘守旧派’,守旧这个词可能有点美化他们了。”
老赫沙哑着声音,缓缓道来:“他们坚持‘非我族者,其心必异,皆为怪物’,认为融合了其他基因的畸变者已经被魔鬼玷污,不配再称为人类,终有一天,人类高贵的血统会因这些怪物而覆灭。”
“……”
诗薇继续道:“他们对低级融合的畸变者敌意很深,有一部分高度极端的守旧派甚至会猎杀这些畸变者。”
桑觉一愣:“余人就是这么死的吗?”
诗薇懒懒道:“只是猜测,毕竟城里治安还是挺好的,除了那群总是挑事的守旧派之外。”
他们在一条巷子里的尽头停下,面前有条往上的狭窄楼梯,余人就住在五楼,这里甚至没有电梯。
“早期低层区鱼龙混杂,被罪犯、小偷、危险分子占据着,后来治安一点点好了起来,但没人喜欢住在这种不见光的地方,低层区面积又不小,改造起来成本过高。”
三人走在昏暗的楼梯间,诗薇从包里翻出手电筒,继续道:“后来低层区就慢慢演变成了低级畸变者聚集地,因为在上面他们深受歧视,守旧派称他们为‘见不得光的怪物’。”
“他们应该很难过吧。”
“比难过更严重。”诗薇道,“常年住在这种阴暗不见光的地方,深受歧视,又在这种随时会丢命的时代,心理都会慢慢扭曲。”
“所以我们小心点。”老赫哑声道,“守旧派会猎杀低级畸变者,而低级畸变者平等地仇恨每一个人,无论你是不是守旧派。”
这就像一个逃不开的循环。
在普通人眼里,低级畸变者是恐怖危险的代表,而低级畸变者因为这些歧视开始做一些恐怖危险的事,两者的关系只会越来越恶劣,不可调解。
“霍延己上任最高执行官后,也没能解决这个问题,因为最不可控制的就是人心。”诗薇说,“但霍延己厉害就厉害在,他上任第一件事就力排众议,开启了宵禁制度,这大大减低了两方的冲突与伤亡。”
大多数冲突都是在夜晚发生的,而夜晚一旦不能外出,就像一盆凉水浇灭了仇恨的烈火。
宵禁虽然限制了自由,却大大提高了治安,降低了城内动乱与居民的死亡率。
老赫却道:“宵禁制度也只能治标不治本,仇恨和冲突一旦被压抑久了,容易出大事。”
“但您在……”诗薇瞥了桑觉一眼,把话收了回去,“您不是再清楚不过吗,他们之间的矛盾无法调解。”
“是啊。”老赫体质不错,爬了这么久的楼梯都不带喘的,“可人不就是这样吗,不断什么时候都没法齐心,内部斗争永不间断。”
他们顺利地来到五楼,放眼望去,一眼看不见头的走廊两边,是密密麻麻的入户门,这一层最起码住着上百个人,十分拥挤。
墙面灰败陈旧,贴满乱糟糟的广告,其中自然少不了平日最常见的开锁和黄色小广告。
余人家在最里面的第三户,只有他家门口干净整洁。
桑觉问:“没有钥匙,怎么进去?”
“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