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方才对视的久了,耗光了她的勇气,贺敛拧着水龙头清洗伤口时,徐青野始终都没看他,只是拎着医疗箱站在门外。
至于流水声是什么时候停止的,她也没留意到。
等再回的时候,贺敛已经站在她的面前了。
他高她很多,颈间残留的水渍正好直直地落入她的视线中,连同那条还隐隐渗血的伤口。
伤口很深,一直曲折地蔓延到衣领以下,她想不出什么东西可以划出这样的划痕。
“是树枝。”
“徐小姐看也看过了,现在方便帮我上药吗?”男人的眼中有着一闪而过的玩味,显然是洞察了徐青野心中的疑问,对眼前这姑娘也多了几分兴趣。
徐青野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只是嗫喏了半晌,最后只是点了点头:“好。”
往日在校园中的能言善辩,到了他面前全然偃旗息鼓。
对其他人,徐青野多是懒得理会,总觉得无关紧要。
而对贺敛。
她有再遇的惊喜、有时隔多年的感激、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紧张情绪,有时连她也不知道那情绪从何而来。
福利院的一楼大厅没有沙发,只有几把木质椅子,徐青野挑了一高一矮两把椅子挪在一起,然后让贺敛坐下。
贺敛脱去外套,这个季节还没彻底冷下来,他里面只穿了件衬衫,衬衫解开最上面的几个纽扣,处理伤口也方便很多。
尽管如此,徐青野还是拿出了百分之二百的专注,重新清理了一遍伤口,上了两次药。
“你处理伤口好像挺熟练的。”
贺敛的话响在徐青野的耳边,像是在随意闲聊,比起之前在院子里,态度又明显温和了许多。
徐青野心跳加快了半拍,稳了稳擦药的手指才回答:“福利院的小孩子多,难免会磕碰到,小的伤口就自己处理了。”
“是吗?”男人偏过头,视线看向徐青野手臂上的红痕:“烫伤?在福利院过得不好?”
徐青野已经把自己被沸水溅到这件事彻底忘在脑后了,现在顺着贺敛的视线看过去,才发现自己手肘处留了一道疤痕,泛着红肿。
乍一看,确实有些明显。
“不小心弄上的,我过得挺好的。”
贺敛扫过徐青野短了一截的卫衣衣袖,没再说话。
他似乎真的只是随便问问,并不期待她能给出什么别的答案。
贺敛转过身在医疗箱里随意扒拉了两下,从里面抽出了一管烫伤膏:“过来。”
徐青野起初没动,她不是没有理解贺敛话中的意思,只是他这是要帮她涂药吗?
她不太确定。
贺敛倒也没强求她能主动,只是屈身到徐青野的面前,自然地拉过她的手臂帮她涂药。
室内的光线并不好,窗边偶然路过的影子下尘埃飞舞,真实的触感与光再次降临她的世界。
她有那么一瞬间的贪婪,希望时间可以塌陷在此处,永不向前。
——
时间临近傍晚,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后院的小食堂里每到这个时候总是最热闹的,福利院大大小小的孩子都会凑在一起吃晚饭。
徐青野端着饭盘坐去食堂的角落。
徐池一早就坐过来吃饭了,等她走过来,发现他盘子中的饭菜还一点都没动,估摸着已经凉了。
徐青野:“不吃饭?”
徐池没抬眼也知道来人是谁,于是继续专注地在手机上打字回复对面的消息。
“不着急,一会儿再吃,沈涛说这次晨曦基金会估计能都给我们批一些钱,要是真能成,就能匀出一部分小雯的手术费了。”
徐青野闻言撂下筷子,脸色倏地严肃了不少:“上次不是说小雯的手术费用够吗?所以现在还差多少?”
徐青野:“我不是说过我那里还有一笔钱,如果有需要我可以随时拿出来的。”
徐池:“我……”
“老徐就是比较轴,不想动你的钱,你就随他吧,不然他又要睡不好觉了。”一道风尘仆仆的声音从徐青野的耳边传来,还夹杂着一股清新的甜酒味。
徐青野一回身果然看见梁殊的手上拎着个小酒瓶,背着一个黑色书包大步走了过来。
她往里挪了个位置,让梁殊坐在自己边上。
徐青野接过梁殊递过来的酒,拎起来打量了几眼,酒的瓶身上精细地雕刻着几种花纹,但是瓶子看起来就价值不菲:“哪里来的酒?今天不是去剧组没去酒吧打工?”
“就是从剧组顺来的。”梁殊耸了耸肩,又从书包里拿出了两个信封,推到了徐池的面前:“今天慈善活动的照片洗出来了,我回来的路上碰见照相馆小吴顺路带回来了。”
“这个是什么?”徐池捏了捏另外的一个信封。
“今天工作的报酬,给的挺多的还都是现金,我懒得去存,老徐你留着买菜吧。”
徐池到底没忍住白了梁殊一眼,然后把那个装着钱的信封丢回给了梁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