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严小公子无关,是小姐自己嫌烫误打翻了药碗,弄脏衣裳回屋更衣去了。”贵叔的声音突然传来,抢在严梦舟开口之前回答,“还好你细心多备了碗药……下回还是你盯着喝吧。”
严梦舟色一怔,看向贵叔。
菁娘也愣住,“小姐自己打翻的?”
贵叔刚从楼梯下来,说道:“不然明日你自己问……对了,我刚送了热水上去,小姐说困了,洗漱后就要睡下,让你别去吵她了。”
菁娘早年给人做下人,因为不肯给七十岁的老爷做妾,被扔进冰池里教训,打那留下了病根,再也无法生育。几年前被施长林买下来照顾施绵,后来与贵叔成了亲。
他二人没孩子,施绵身边无父母,慢慢的,就把施绵当亲生女儿养了。
在菁娘心中,贵叔当然不会害施绵,也没必要用这事哄骗她,毫不犹豫就信了。
“真是对不住……”菁娘很是窘迫,卑微地致歉,“严小公子,是我想岔了……”
严梦舟与贵叔对视一眼,将匕首藏在袖中,点了下头,踏出竹楼。
他有过劣迹,菁娘知晓今日的事是因他而起,必然更不待见他。他与贵叔之间没什么情分,贵叔没有理由为他遮掩,只能是施绵的请求。
所以她该是醒了的。
贵叔没有声张出来,她暂时该是无事的。
厨屋中多出的那碗药、菁娘脱口而出的责问和去而复返的贵叔,这几样足够证实菁娘的意图了。
若非菁娘多了个心眼要试探他,或许今晚他真的要背上罪孽了。
严梦舟径直找到袁正庭,“我要回宫一趟。”
袁正庭近日闲暇,对农耕工具有了些兴致,正在对着烛灯研究耕具的改良,闻言诧异,“何时动身?”
“即刻。”
“即刻?可是出了什么事?”袁正庭合上书询问,见他不答,又道,“殿下稍待,老臣这就差人收拾行囊……”
“不必,我独自回去就好。”严梦舟转身出门。
袁正庭喊不住他,蹒跚追出去,只看见月色下疾驰而去的马匹和手忙脚乱的护卫。
护卫翻上马背,对着袁正庭行了个潦草的拱手礼,急匆匆追赶上去。
就在严梦舟离去的第二日,东林大夫带着徒弟回到了小叠池。
最高兴的要数菁娘,帮着大夫整理行囊,说道:“师父你可算是回来了,我家小姐昨日受了寒,今晨气色很差,起床都没力气。要不是师父你回来了,我就要让阿贵去镇子上请人来看了。”
东林大夫来不及与袁正庭叙旧,先去看望了施绵。
施绵躺在榻上,眼珠子越是水润有,就显得面色越发憔悴。
东林大夫给她把过脉,眉头紧锁,问:“发病几次?”
“这段时日来的只有袁先生一行人,小姐没有外出,没发过病……”菁娘着急插嘴道,“每晚的药也是按时喝的,我盯得紧呢。”
“是吗?”东林大夫意味深长地看向施绵。
虚弱躺着的施绵眼闪躲,两手抓着寝被往上提,嗡声道:“菁娘,我有点饿了。”
菁娘匆匆下去准备吃食,她才将昨日的事说与东林大夫听。
“你怎么确定动手的人与他有关?不是还有袁正庭的几个下人?”
“难道还能是袁先生的人吗?袁先生来过那么多次,从没有过意外。”施绵因为不适,声音很弱,“我都知道的,是有人想陷害十四。”
东林大夫:“这只是你的猜想,依老朽之言,昨晚就该把那几个随行护卫全部迷晕了,绑起来挨个严刑拷问,这样才周密。”
施绵从寝被下伸出手指,抓抓脸,小声嘀咕:“……一点都不像个圣手……”
慈眉善目的老大夫声音和蔼:“小丫头不知尊师重道,当心今日就命丧黄泉。”
施绵精一震,面颊浮起两团红晕,恭敬道:“师父宅心仁厚,年高德劭,是当之无愧的杏林圣人。”
“知错能改就还有救。”
东林大夫为施绵的病情斟酌了半个时辰,落笔写下药方交给菁娘,转而去见了旧友。
袁正庭有意把严梦舟留在小叠池,便将他的身世全盘托出。
“七年前辰王谋反的事,你可记得?”
东林大夫点头。
七年前,燕王携王妃与两个皇孙在衢州避暑,宫中的先帝突染重疾,卧榻不起,辰王趁机起兵逼宫。
燕王率人回京护驾,被私下里与辰王勾结了的流寇阻拦。途中王妃带着两个皇孙被流寇冲散,只有一小队人马跟随。
辗转数日,最终王妃与大皇孙平安归来,四皇孙却意外从马车上跌落,落入流寇之中。
后辰王伏诛,先帝病逝。燕王登基后,亲自领兵剿灭流寇,奈何四皇子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多年来,曾经的燕王夫妇,如今的天子与皇后,从未放弃过寻人,这事天下皆知。
“万幸人还活着,数月前从荆州找回。”
东林大夫道:“全天下都知道天子在找亲儿子,他那时七岁,该记事了,怎会不知道找上当地官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