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姻微微撩开一角车帘,雨水卷着冷风钻进车厢,潲湿了她的袖角。
香岚有些害怕,轻轻抱着唐姻得胳膊:“小姐,您小心些,别着凉。”
唐姻已然不在意这些:“怎么才过长街,”又对马夫喊道,“刘叔,您再快些。”
马夫闻言又甩了几鞭子,马匹吃痛,卯足了力气往前跑。
雨势越来越大,狂风携着雨柱,豆大的雨点砸得噼啪作响,长街的路面变得泥泞而湿滑。
忽然,“砰”的一声,车身一阵抖动,随后狠狠地向左侧倒去。
“啊——”
“小姐!”
唐姻眼前一阵眩晕,短暂的失去了知觉,待到清醒之后,她已经被马夫和香岚一并拉出了车厢。
素白的衣裙沾染了污泥,瓢泼大雨劈头盖脸地浇了她满身。
他们出来得急并未带伞,香岚只得以手做棚,遮在唐姻头顶:“小姐,您怎么样,可伤到了哪里?”
唐姻通身冰凉,并未感到任何不适,遂摇摇头,指着倒在路中央的马车,紧张道:“刘叔,这车还能用吗?”
车夫犹疑道:“小姐,轮子陷进去了,得推出来才行。”
唐姻明白车夫的意思,朝马车走了两步,回头道:“刘叔,香岚,我们一块试试。”
马夫上前检查了一番,发现车轮陷进泥坑里一大半,撸起袖子,不太确定地道:“姑且试试吧……”
唐姻和香岚扶着车厢,马夫责去拉马,几人用力推了半天,车轮偶尔打滑几下,马车却纹丝不动。
马夫见状,顶着雨水道:“小姐,您找地儿避避雨,我回去叫人吧!”
这么远,走回去再带人过来,怕是要误了船的。
唐姻不甘心,继续用力往外推。
香岚被雨水蒙了眼睛,她揉了揉,注意到唐姻的手臂。
惊道:“小姐,血、血!”
唐姻低头一看,雨水混着血液湿漉漉的沁满了右臂袖子,袖上刺绣精美的山茶花被染出一丝荼靡,大概是方才翻车之时剐蹭到的。
看着唐姻徒劳的模样,香岚便过去拉她:“小姐,您受伤了!”
唐姻不为所动,仍用力推着:“快,快来帮忙!”
马夫回头喊道:“这车轮陷得太深,掩在了污泥里,只怕非五六个壮年男子,推不出来的!”
“是啊,小姐!不若我们先找避雨处,等二夫人派的护卫追上来,让他们挪。”
通往码头的路又不止一条,若是那些护卫与他们错过,该当如何。
唐姻用力推着车厢,满是不甘与焦灼,最后终于因脱力而松懈下来。
她盯着雾蒙蒙的远处,风雨茫茫不见前路。
袖中的家书已被雨水淋湿,唐姻将其拿出,其上笔墨已经氤氲得看不出字迹。
她无力地攥住信纸,来不及了,真的来不及了么。
“小姐……”香岚心疼地扶着唐姻。
唐姻眼眶发热,雨水与热泪滑过她的脸颊,越发冰凉。
正此时,身后咆哮的风雨中,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唐姻闻声回头,在那苍苍莽莽之中,一匹白马闯着雨幕奔驰而来。
马上之人一身天青,微皱的眉间染上了淡淡的霜华,他勒马至唐姻面前,马蹄扬起踏出高高的水花。
宋昕翻身下马,一把翠竹油纸伞在她头顶撑开,滂沱大雨被隔绝在外。
雨水从宋昕白如碧玉的发簪上坠在肩头,瞬间消失。
唐姻诧然出声:“三表叔……”
宋昕目光向下,落在唐姻的右臂上,眼底一凛:“受伤了。”
唐姻却焦急地捉住了宋昕的袖角,道:“三表叔,我要去码头,否则就来不及了。”
宋昕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女子唇色乌青,面无血色,右侧胳膊上的血水仍旧混杂着雨滴往下落,实在触目惊心。想是心情焦急,又有冰冷雨水的冲刷,才让她顾不上、也觉察不到疼痛。
偏偏那双眼睛,倔强得不像话。
宋昕紧绷的表情露出几不可查的松动,索性将伞扔在一旁,转身走到马边,以手做凳:“上马!”
唐姻面上一喜,用力点点头,踩着宋昕的手心登上了马背。
紧接着,宋昕也翻身上去,低声道:“抓紧马鞍!”
一声长呵后,马匹便朝码头方向飞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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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风光先天带有一种温婉、宁静之气,而大雨之中的运河,这份柔美里平添了一种与众不同的厚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