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清婉又给唐姻满上,唐姻学着程清婉的样子,小口小口的抿了起来,又有三五杯下了肚子,唐姻竟能从辛辣苦涩之中品出几分清洌的清香。
大概真的是被这几杯酒撞了胆,唐姻埋在心底的小秘密也终于说出了口。
“程姐姐,我完蛋了。我好像、好像喜欢上了不该喜欢的人……”
程清婉纳闷儿:“怎么就不该喜欢了,你说说。”
唐姻扁了扁嘴:“……因为他有喜欢的人了。”少女有些晕乎,“还跟我差着辈份呢……”
“哦——”
程清婉长长应和,点点头。
就差点名道姓了,这说的不就是那个冷冷清清,活得比和尚素、过比道士寡的宋大人么。
换做平常,她大概会劝一句“天下何处无芳草”,他若喜欢旁人还有什么好纠结留恋的,可这事儿是宋昕和唐姻,那就另当别论了。
他们俩的情况不一样。
程清婉故意逗唐姻:“差着辈便差着辈吧。怎么,难道他是个老头子不成?糟老头子可不行,做你祖父都够了。”
“才不是!”唐姻有些气鼓鼓的,三表叔才二十一岁,是比她大了好几岁,但也不至于是老头子。
酒意微微上涌,这会儿唐姻已经无师自通了,体会过酒水带来的舒畅,她自顾自给自己满上了酒,又给程清婉倒了一杯。
“他皎洁如月,谁也比不上他。”唐姻用了许多美好的词汇夸赞了宋昕一通,忽然泪盈盈的,清澈的眸子里,蒙上了一层雾气:“我想对他好,可是,可是我只能‘孝敬’他!”
程清婉哭笑不得:“那你是够惨的……”
两人碰了一杯。
唐姻小小的身体往前倾了倾,格外认真:“程姐姐,你说我该怎么办呀?不如我去京师找我母亲、姐姐吧?我真是不该再留在苏州了。”
留在苏州只能想他、想他、想他……真是既不孝、又不敬,难道她要等着未来叔母嫁过来,看别人夫妻琴瑟和鸣吗?那该多糟心呀,这对谁都不好,反正……她早晚也要走的。
两人又碰了一杯。
“程姐姐,我想了想,还是不走了。我父亲还在杭州呢,那边若有什么急事,我离得近,也能快些帮衬。再说,他能和喜欢的人在一块儿,我大概也是欢喜的……吧。”她舍不得走。
两人再碰了一杯。
“不对,程姐姐,我想了想,我不欢喜、我一点儿也不欢喜。我甚至、甚至希望他没有喜欢的人,这样的话,我便可以肆无忌惮的喜欢他了,没想到我是这么坏的人,我万不可以这样想。”
两人继续碰了一杯。
唐姻又变了卦,小拳头攥紧:“程姐姐,我完了……我想当个坏人……”
两个姑娘一杯接着一杯。
程清婉一边饮酒一边听着唐姻的话,本以为唐姻未曾喝过酒的人会在她之前不胜酒力醉倒的。
谁知道这会儿她却先撑不住了,反观唐姻除了脸红、有些迟缓之外,竟还稳稳当当、老老实实地坐在那儿,像是一只初生的小鹌鹑,忧心忧虑的喃喃自语。
程清婉已经先一步醉了,唐姻现在说的话,她是听一半、漏一半,脑子也有些不清醒了。
她斜斜绕道唐姻身畔,拉着唐姻的手,语重心长地道:“胡说……喜欢一个人怎么能叫坏呢?不过这事儿换我,干脆换一个。你清醒一点。”
程清婉彻底醉了,忘了唐姻所说的对象是宋昕:“……你、你说的那个人如果喜欢旁人,你便不要单恋他了。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也勉强不来。所谓男人如衣裳……嗯,换一件儿就是了。”
“程姐姐,我们还是、喝、喝酒吧。”唐姻颇为遗憾,吸了吸鼻子,表叔一个大活人怎么能是“衣裳”呢……
薄暮冥冥,天色已经暗了下去,雅间里不时传出碰杯的声音。
程清婉的大婢女守在门外,见天色太晚,却不见自家小姐和唐姻出来,敲了敲门,也不无人回应,她有些担心,推开一道门缝,却看自家小姐和唐四姑娘都已经醉的不成样子了。
夜色深了,大婢女怕出了问题便遣人去通知了程逸。
大小姐在外头醉酒,还领着唐四姑娘“快|活”的事儿万不可以让程家老爷和夫人知道,否则小姐要受罚的。
半个时辰后,派遣的人回来向大婢女通报,说程大少爷来了,一并来的还有宋大人。
大婢女惊讶:“不是宋家的婢女小厮来的?怎么宋大人亲自来接?他不是受了伤吗?”
“说来也巧,出来时候碰上的。”通报的人说:“快收拾收拾吧,大少爷和宋大人这就上来了。”
大婢女有些紧张,她是知道唐四姑娘要回宋府的,却没想到是宋大人来接人,眼下唐四姑娘醉得厉害,她真替唐姻捏了把汗。
传说中的宋大人为人严谨,对家中小辈要求都很严格,若是知道唐四姑娘醉成那副样子,不知道回去会不会挨说。
可她也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将宋昕和程逸请进了屋子。
宋昕背上的伤着实有些疼痛,加之昨夜守着唐姻一夜未睡,所以回到宋府后,并未处理公务,而是小憩了一会儿。
他惧父母担忧,便隐藏了自己的伤势。
睡醒后,天色已经沉了,却未听说唐姻回来。
他有些担心,打算亲自去程家别院接人,半路上,便遇见了程逸。
“宋大人,您……您请。”
大婢女欲言又止,宋昕意识到或许出了什么状况,谁知一开门,竟看见唐姻双手握着酒杯,一杯又一杯的饮酒呢,那模样活像一只小松鼠不停地往嘴里塞松果。
唐姻的脸颊红红的,眼角潮红带着泪痕,
见宋昕和程逸他们进来,也只是望了一眼,随后又把头扭回去,对已经醉倒,伏在桌上睡觉的程清婉道:“程姐姐,我做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