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白天暴躁易怒,一言不合就想要动手,晚上又颓废悲观,好似这世界上没有任何元素与他相关。
……八年前,他努力从厌世的深渊中爬出来,兜兜转转,又跌落更深的泥潭。
由于药物的作用,他浑浑噩噩地渡过了几个月,治疗过程中的很多细节已经记不起来。
所以,他不是很确定,当下这种身体十分疲倦渴望睡眠,精却亢奋抵制,就好像脑袋里有两个小人,一个蛊惑他自毁,一个催促他自救,持续在打架的状态,到底算什么程度的复发。
他恹恹地抓过电话,试图给陈果发信息,让他过来陪自己住几天。又在鬼使差地打开对方朋友圈,看到家装设计图的瞬间放弃。
最后,他半睡半醒之间,被潜意识带回了悠悠流淌的校园时光。
彼时,他刚刚升入高三不久,仍是这座古老而知名的高中里,公认的继往开来的希望之星。许清荎每天如陀螺一般忙忙碌碌,每一秒钟弦都绷到极致,时时谨慎,处处留心,不说错一句话不办错一件事不考砸任意一次考试,不让任何人在他身上挑出丁点儿错来。很累,但日子有奔头,也没有闲情逸致去怨天尤人。
开学第二个月月考过后的一天,下了高三的晚自习,他耐心地打发走了最后一个找他讲题的榆木脑袋,看看表,已经距离放学时间半个多小时了。陈果坐在最前一排靠门的位置,手里拿着一本书,脑袋小鸡啄米似的直点头。
“走吧。”许清荎拎上书吧,把他喊了起来。“以后你早点儿走,别等我,本来时间就不够。”
“没事儿,”陈果揉了揉眼睛,“就当补觉了。”
许清荎想想也是,这孩子回到家更没空闲,就没再反对。两个人锁上教室的门,低头朝后操场北侧自行车棚走过去。陈果和爷爷租住的房子在学校后边两条街的胡同里,正好在许清荎回家的路上,这一段五六分钟,他们推着车走,许清荎会给他叨叨两句错题和知识点。
六中没有住宿学生,他们今天走得算晚,高一高二一个小时之前就放学了,校园里静悄悄的。前两天刚下过几天雨,许清荎右肩有点不舒服,连带着写了一天的字,又讲得口干舌燥,整个人稍许低气压。左右无人,他略微松懈了几分,成天无时无刻不挺直脊背,也是有够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