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野深吸一口气,顿住了脚步。
两人静默了十分钟,谁都没有说话。陆野亲生母亲离世那一年,他刚刚过完十六岁生日,彼时,在陌生的县城医院里,没有人帮助他,他一个人面对生离死别,一个人处理后事。所以,现在许畅的心情他能够理解。这种情况之下,别说他不善言辞,即便口若悬河,语言也是极其徒劳无力的。许畅说他没想跳,陆野说不清什么原因,但他直觉上是相信的。因而,他更不能随便讲话,以防说不好反而刺激到脆弱的经。
还是许畅先开了口,他看到远处驶来的消防车和楼下骚动的人群。
“你报的警?”
“是。”陆野承认。
“闲的你。”许畅啧声。
陆野:“以防万一。”
许畅突然往前走了两步,紧贴栏杆,回头恶劣地瞥着陆野一瞬间的错愕惊慌。
“怎么着,爱屋及乌,你也爱上杆子给人当哥哥?”
陆野紧绷着下颌线,没回应。
“想打我吧?”许畅挑衅。
陆野顿了顿,“是。”
许畅得到了自己逼问的答案,突然又觉得很没劲。
“我说了不会跳,”他又转过头,望向楼下,语调很低也很沉,“虽然活着对我来说没什么意思,挺累挺没劲的。不过我不会死,我得长长久久地活着,不然,我怕有的人也活不长。”他眼虚虚地瞄着二十多层楼高之下的一个人影,“不是我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是我……”太了解他。
许畅突然伸开双臂,身体往前探了探。陆野上前一步,抓住了他的衣角。
许畅转头瞪了他一眼,又用余光扫了扫已经冲上平台的救援人员。
他没有挣扎,嫌弃地睨着陆野顺势扯住他胳膊的手。
“我不死,”他裂开嘴朝陆野笑,“不然我就赢你了,知道吗?”许清荎大概会把所有人的死亡继续绑在自己身上,不堪重负,沉沦而亡或者行尸走肉地活着。到时候,爱会败给病态的愧疚挣扎,陆野抓不住他。
陆野狠狠地盯着他,“他是你哥,不是你用来赌气的工具。”
许畅怔了怔,他大概也有过想当一个讨人喜欢的弟弟的念头吧,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攀比和嫉妒扭曲了他幼稚的世界观,一门心思钻营的父亲和高傲倔强的母亲比起亲人更像是审判官和挑剔者……在那个压抑的家里,他最恨的人是许清荎,唯一倚靠过的也是许清荎。他给他讲过故事,捉过蝴蝶,做过手工小飞机,打趴过欺负他的邻居小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