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深圳兴武叔的工地修公路,小亮跟我去。香姐她们去东莞,刚好都一路。”
“四婶,小亮不是正读中学吗?”
“他死活不愿意上,嘈着要出去打工。不上学有啥出息,出去只能干苦力。”四婶说。
我看她眼睛红红的,还含着泪,不放心儿子出远门。
她对小亮说,“你看你小华哥,能到城里上学,以后考上大学,就不是咱种地人了,吃香的喝辣的,享一辈子福。你要有你小华哥半个脑瓜子,也省得你娘替你操心了。”
我无话可说,在邻居面前我地位很高,大家都当我准大学生看,准城里人看。
大宝笑一笑,说:“人的命,天注定。没有上学的命就不要上学好啦。我跟小华小学时候是同班,老师讲课时,小华一看就会背,我学几天了还记不住,我就没有上学的脑筋。四婶,你也不用担心小亮,小亮弟跟着我你只管放心好啦。我不会让他干重活,挣钱不挣钱的,权当让他出去转转,见见世面。他要是呆不习惯,我就送他回来。”他小学毕业就出去干活了,闯荡过许多地方。
父亲催促说:“刚下过雪,天很冷,要走你们都赶快走吧。”
我和大宝他们从同一个村口出发,但目的地不一样,我是狭小的校园,他们是喧闹的沿海城市。
我回到学校,天已经黑了。我穿着崭新的皮鞋,走在校园坚硬的水泥地上,硬硬的鞋底敲打着路面“叮叮”作响,就象田里不耐烦的骡马在踢打犁铧。家里的黄牛不再下田了吗?若是做鞋,父亲的皮肤磨砺得最厚,定能鞣出一张上乘的皮革。
我站在灯火通明的校园,向黑沉沉的家乡方向望去,我似乎听见父亲拉车子时的咳嗽声。
某月某日 天气:晴天 心情:一般今天上英语课,英语老师史老师教我们读课文,她先让我们跟她念单词,她如何念,我们便跟着如何念,她念一个,我们便跟着念一个,她读重音,我们便读重音。
当遇到拗口的dependent时,史老师着重提示一下说,“要注意发音。”
条件反射的,后排的一个同学也跟着念出来,“要注意发音。”听声音是“大迷糊”的,他一贯爱在课堂迷糊。今天是大晴天,太阳暖洋洋的,同学们容易春困。
史老师听了很不高兴,沉下脸大声训斥一句, “要用心读!”“用心”两个字语气特别重。
班里的同学们都禁若寒蝉,独有“大迷糊”又跟着读出来,“要用心读!” “用心”两个字也加重了语气。
同学们偷偷笑起来,都扭脸向后看。“大迷糊”正趴在桌上,英语书张开,挡在脸上,一个耳朵向前伸着,上课就是听课,老师怎么念耳朵就怎么听了。
英语老师气坏啦,“你,你,你,你这个睡大头觉的学生给我站起来!”
“大迷糊”这下不迷糊了,一个激灵站起来,头也不敢抬,差不多耷拉的西装扣上。
史老师发起脾气来,“猪吃食还知道挑捡,象你这样留声机样的学生咋能学习好……”
教育改革提好多年了,我们还是按老法子学习,老师怎么教,我们就怎么学,老师“喂”什么,我们就“吃”什么。
某月某日 天气:晴天 心情:一般中午,我到宿舍晒被子。
我检查了绳子的两端,又使劲拽了拽。
母亲说我的被子用了八斤棉花,不得不防一手,楼下全是垃圾。
我给墨水瓶里添满了水,瓶子里插着三枝桃枝,它们也在窗台上晒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