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就出在这些案件的相似性上!我们已经可以断定这七起失踪案件实际上归属于同一起大型的拐卖案,而拐卖者大多急于求财,除了年龄和外貌,受害人的家世背景通常拥有极高的随机性的。但这七起案件受害者的背景几乎一模一样,这根本就不合理!”
“不仅要寻找目标,还要蹲点行踪,那么短的时间根本不足以让拐卖者调查出所有受害人的背景,所以只有可能是有人提供了受害人的情报。七起案件中受害人的居住地点各不相同,甚至有的相距甚远,要将他们的情况知道得如此清楚,整个西平县,能做到的,只有官衙内的人!”
赵好越说越激动,卫知拙飞快地抬眼看了一下四周,竖起一根手指到唇间:“嘘——”
赵好一愣,抿了抿唇,放低了声音,说道:“所以你说你破不了案,周叔也破不了案,这个案子很快就会被压下来……你其实第一次看完卷宗就已经知道了一切是吗?”
卫知拙静静地看着她,不语。
赵好不解道:“可你为什么要绕这么大一个圈子提示我找到真相?”
“你是在问我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让你知道真相,”卫知拙沉默到现在,终于开口了,“还是在问我为什么偏偏让你知道真相?”
赵好呆愣了一下,随即立刻反应了过来,卫知拙可能知道了她的身份!
赵好下意识地后退一步,随后不确定地看向卫知拙,谨慎地道:“你都看出了些什么?”
卫知拙不语,用那双漆黑的眼瞳沉默地盯着赵好。
自从第一次见面后,赵好已经许久不曾被卫知拙用这种目光打量过,那种被看穿的错觉再次席卷了她的全身,叫她下意识地抬手掩住了自己的胸口。
卫知拙:“……”
凝重的气氛一下子消失无踪,卫知拙猛地把头扭到了一旁,低声呵斥道:“我是看出了什么,不是看见了什么!”
赵好:“……噢。”
她看见卫知拙的耳朵红了诶。
好半天,卫知拙才把脸转回来,皱着眉,颇有些不满地看向赵好,说道:“我的确知道了一些事情,但并没有你想的那么多。我也只是赌一下,你拥有足够大的能量解决这个案子。”
赵好狐疑地看着他,这个人永远说一半藏一半,她已经有些不相信对方了。说是知道的没那么多,天晓得他到底看出来了多少。
卫知拙也没打算让赵好相信些什么,只是说道:“至于不直接将真相告诉你的原因,我也已经告诉过你了。有些事情的答案从别人口中听到,和自己探明是不一样???的。”
“我只问你,如果我一开始就告诉你幕后黑手是谁,你会怎么做?”
她会怎么做?赵好想了想,发觉以那时自己的想法,大约会在一时冲动之下夜闯县衙后宅,逼迫姚知县承认自己的罪行,然后想办法去救人,再将对方的所作所为昭告天下。
但其实只要稍微冷静地想一下,就会知道这根本行不通。
且不论以她和姚知县明面上的身份差别,别人根本不会听信她的一面之词。就算她之后表明自己的真实身份,姚知县也大可在被查之前销毁证据,然后反咬一口说她是听信谗言,冤枉好人。
对方是西平县的地头蛇,和本地乡绅交往甚密,一旦对质起来,到时候恐怕整个西平县,连一个愿意给她作证的人都找不出来。
最终的结局就是,姚知县依旧能逍遥法外,受害百姓们反倒要担惊受怕。
赵好忍不住看了一眼面前的卫知拙,难道对方不仅猜到了她的身份,而且在知道她要掺和进这件案子时就立刻想到了这么多吗?
但无论如何,她得承认卫知拙说得没错。
提前说出真相的确毫无意义,在接触那些案件的受害人之前,在真正直面姚知县的所作所为之前,她一定会按照自己臆想中的豪侠方式行事,搞砸一切。
只有在真正了解到一切之后,她才会冷静下来去考虑,究竟如何做才是最好的。
她要姓姚的彻彻底底从西平县滚蛋。
那些黑暗中的阴沟里的见不得人的肮脏交易和关系,都要连根从西平县拔起,她要受害人们再也不用提心吊胆担惊受怕,畏惧任何人的伤害和报复。
“我都明白了,”赵好缓缓吐出一口气,淡淡地说道:“姓姚的这个知县当不了多久了。”
卫知拙说道:“看来我赌对了,你确实能够解决这个案子。”
赵好瞥了他一眼,慢吞吞地抬起下巴,插起手,故意学着他的模样不说话。
卫知拙却没有生气的意思,他看着赵好,忍不住微微笑了一下。不过很快,那笑意又敛去,他说道:“我无意窥探你的身份,但有一个问题,你务必要给我答复。”
赵好因为他突然严肃起来的语气愣了一下,莫名道:“什么?”
卫知拙顿了顿,问道:“你是不是姓容?”
“啊?”赵好下意识地发出一声反问,她甚至没太听懂这个问题。
直到卫知拙看见她的反应,表情松弛下来,赵好才想明白他的意思。
上京、姓容。
提起这四个字,赵好能想到的只有一个人——容相。
现在朝堂局势复杂,官员与官员之间多有勾连,姓姚的虽然只是个地方上的小小知县,但谁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和什么不能惹的人搭上过关系。即便是京官,想要无凭无据地弄这么一个人,也得事先打听一下。
赵好如果真是普通官员之女,不可能不清楚其中的门道,更不可能问都不问,就一副姓姚的滚定了的态度。
卫知拙只能把她的身份往高了猜,而他第一个想要排除的就是容相。
赵好也知道对方为什么会这样做。
容相的妹妹是当朝太后,也是前朝皇后。当年先帝疲弱,大权旁落,以至于容相在朝堂上说一不二,反对他外戚干政的人削官的削官,流放的流放,被他清理了个干净。
容氏一党因此把控了整个前朝十余年,附庸之多,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做下的荒唐事数不胜数。甚至夸张到民间连有人犯案,只要说自己姓容,官员都不敢随意判决。
一直到新帝即位。
新帝的皇后虽然也是容家之女,但他本人却不是太后所出,自然也不是容家的人。新帝励精图治,勤政爱民,联合当年隐藏下来的反容官员,花了十多年才和容氏一党形成分庭抗礼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