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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雨里的罂粟花【第七章(2)】(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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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孩子确实挺不是东西的。”我也跟着有些义愤填膺,“一个母亲对儿子溺爱到了这种地步,无论如何也不应该以咒骂相对吧。”

“或许很大原因还是因为我的存在吧,那孩子估计也在因为我而 吃醋......若是没有 我的话,佳期就是那孩子 一个人的......当然,就算那孩子跟佳期没有血缘,他也不配。”白浩远沉默了片刻,又对我问道,“你好像早就知道了佳期的事情?”

“我从老早就知道了,而且知道的应该比你早。”我笑了笑,“刚来市局的时候有一天下午你出现场了,我在办公室睡觉,胡佳期和王楚惠似乎没发现我——好像都没发现夏雪平,因为那天夏雪平也趴桌子上睡了一会儿,所以她俩聊了半天各自青春期 躁动的儿子对自己产生 肉欲的事情。后来我第一次跟你吵架,你把可乐也不是奶昔洒在夏雪平办公桌上之前,你跟胡师姐身上蹭过去之后,我就确定你们的关系了。再后来,应该是苏媚珍暴露后吧,我也是像现在这样往警务医院开车,胡师姐去看被烧伤的你,路上胡师姐跟我说了她 老公要跟她离婚、她儿子也不认她的事情,她哭得稀里糊涂的;然后我看见你俩在病房里,刚哭到全身无力的胡师姐对你的悉心照顾,我那时候才觉得,你俩不是一般情况的‘狗男女’,至少胡师姐是真喜欢你。”

“其实从我刚来市局,我也喜欢上佳期了,”白浩远忙着解释,随即也陷入了 回忆。他这么一自述,我对他也逐渐开始同情起来。

白浩远在警校刚毕业没多久,就跟前女友分手了。那个女孩不是警务系统的,她是白浩远的同乡邻村的小村花,白浩远这人现在看着有一股子坏劲儿、衰气儿,但是在他们村里是绝对的小帅哥,绝对的村草。打小就认识的村花村草,注定要闹出点动静,于是在小学五年级某个暑假的下午,在某个岸边长满淡粉色野花的池塘里面,白浩远第一次跟那姑娘的生殖器产生了一次零距离接触。用白浩远的话说,那姑娘的瓜还没破、还是黄毛 丫头,自己的初精却全灌进了那姑娘的身子里。

自那以后,姑娘家倒像是变了个人,原本内向的小村花突然变成了爱折腾人、不可一世的作 丫头。那 丫头成绩很不错,聪明得连白浩远也五体投地。初中的时候两个人才真正破处,而在那之后不久,白浩远才从别人那里听说,这 丫头想去城里,浑浑噩噩度过初一和初二上学期的白浩远只得卯着劲儿地发奋念书,总算是跟那女孩一起考入了县城、后来又一起来了f市。只是人家姑娘念的是f市师范学院,而白浩远因为成绩差一截,只能去警官学院。

不过警官学院的好处,就是毕业后有工作单位分配保障,很快他也比那姑娘早毕业了一年半,他本来觉得自己工作了,就有钱养她,结果没想到那女孩家里家里通过亲戚介绍,认识了一个f市本地人,家里是开饭店的,在f市里都算得上中产往上的阶层。

“本来我还想着吧,我跟她也算是青梅竹马,这么多年,从小就一直‘相公’‘娘子’的叫过来,她应该对我是真心的,对于她家里的安排,她应该是抗拒的......哪知道,人家倒挺愿意,可高兴了,呵呵!其实她是个好姑娘,只是人家压根儿就看不上我这么个农村出身的小警察!”白浩远如此说道。

“这叫什么话啊,”我说道,“她不也是你们乡里出去的么?她凭啥看不上你?我看啊,她就是......”

“秋岩,你是大 都市里长大的孩子,你是不会了解的:野鸡窝里飞出去的凤凰,那也是凤凰;但是泥巴墙上掉下来土坷垃,永远都只能是土坷垃。”白浩远叹了口气,“所以那阵子,我一直觉得,我跟人差一截,于是我在f市满大街,都得处处对人低着头、看人脸色,生怕别人看不起......”

——说实在的,我觉得他现在其实也这样。这倒是也能解释他为什么会对我有这么大敌意了,因为一杯饮料洒在夏雪平桌上,我冲他发了两句火,绝对不会这么单纯地就让他恨上我。

白浩远小心翼翼又浑浑噩噩地在分局干了两年,再后来,他因为工作踏实、偶尔有点可以用的上的聪明伎俩,被徐远看中,调来了市局,而一进市局重案一组,当时安排给白浩远的指导前辈,正是胡佳期。

“你是新人?来这么早?吃早餐了么?要么我的这份给你吧,反正我也要保持身材,我不打紧的。”

“穿这么少?今天零下7°,可要变天了喔!这么年轻的小伙子,怎么也不知道对自己好点?来,姐这件你先披上,反正我可以也在车里待着。”

“第一次见这么血腥的场面吧?习惯就好了......姐这里有话梅,吃两颗,压压。”

“被雪平骂了吧?雪平这个人,确实有点不近人情,不过她人不坏......好啦,多大点事?你一个大男人哭成这个样子好么?哈哈!来吧,姐中午陪你上外面吃去,十字路口斜对过有一家筋头巴脑,暖呼呼的还很下饭,最适合哭完了吃的。”

遇见卿,方知世上有温柔。所以白浩远也就越来越愿意跟他相处,当然他清楚在那阵子,胡佳期对于白浩远这个小跟班儿的情感,可能单纯就是对于年轻下属的怜悯和呵护。

“结果有一年我过生日,她非得帮我张罗着办桌。我从小到大我爹妈都没给我张罗过生日,哈哈!后来我喝多了,接着酒劲,找了个没人地方我亲了她,那是我俩之间的第一口,她还打了我一巴掌。我马上就醒酒了,我那时候觉得她有 老公有儿子,我俩之间不可能......但是再后来,还是同一天,大半夜本来就还有五六分没醒酒的我又去找老聂喝酒,喝酒喝多了,呵呵,当然是因为佳期,但我没想到那天晚上老聂给我带到一个地方之后,我稀里糊涂就和一个女人上了床,那天晚上真的,啥叫一夜销魂啊,真的,我这辈子都忘不了,第二天醒了我才知道,跟我上床的居然是惠姐,而且那晚上,我是把惠姐当成佳期了......唉!”

“让我猜猜:再后来,王楚惠就利用跟胡佳期探讨怎么处理与对身为母亲的自己有企图的儿子之间的关系,把胡师姐找到一个地方,然后利用某种手段,比如说,灌醉,然后让你遂了心愿;而聂心驰其实完全是馋上了胡佳期的身体,凭借你之前先染指了王楚惠的理由,在要挟你后、趁着胡佳期意识不清晰,同样侵犯了她。从此,你们四个的畸形关系,就这样成型了。”

“嗯......”

“我问句龌龊的:胡师姐的......”这个纯粹属于我的恶趣味,当然我也是好奇,“胡师姐后庭敏感的事情,是不是因为聂心驰在占有她前面的情况下,你被迫走后面,结果你才发现的?”

“嗯。”白浩远痛苦地单手揉着太阳穴,呆呆地看着窗外。

“那聂心驰算他妈的什么兄弟?老实说,你喜欢王楚惠么?”

“谈不上喜欢......但她的......她的骚劲儿,让一般人都扛不住;就别说男人了,佳期有的时候都觉得,惠姐她比我和聂心驰加在一起她舒服......”

“这不是我想问的......”

“我知道,我也只是说这个意思。只不过有的时候,惠姐的口味......我现在想想,还反胃。”

“我说白浩远师兄,我真是服你:聂心驰派一个你不怎么喜欢的、自己的姘头 引诱了你,然后借着这个事情要挟你、进犯了你心里的 女神,整个事情都不是你情我愿,你还能把他当兄弟?”

“何秋岩,听你这么说我很不舒服......但你说的是对的,他在这个上面,确实占了我和佳期的便宜;但是我没有办法,我们都是农村来到城里的,我们在这个纸醉金迷的城市里无依无靠,我们只能相互抱团!——哪怕我明知,自己被人屡次揩油,哪怕我明知,对方人品中有很大一部分是让我抵触的。这也就是为什么,之前艾立威能当我们这帮人里面的头儿一样,就算他的身份学历都是伪造的,他身上却依旧有股子劲儿是真诚的,是装不来的:那就是骨子里透着的那股土气。”

我借着换线时看左方肩膀以后盲点的功夫,长叹一息。在这个话题上我不愿再多发表任何感受,我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实际上,佳期也不喜欢老聂。”白浩远自己又把话题拉回道那乱糟糟“四人行”的关系上,:“......只是这种事情,就像大家在一起坐一桌吃饭,看见别人抽烟喝酒一样,有人给你递烟敬酒,你能不跟着抽两口、喝一杯么?”

“哈哈,我能。”我冷笑着说道。

白浩远看了我一眼,点了点头,接着又说道:“知道你能,你中午就‘能’了一次。但佳期不能......因为其实大部分时候,她都是被下药的状态,下了药之后她不由自主,看见男生的阴茎就会......”

“你等等,”我迅速侧过头看了白浩远一眼,“你说的该不会,是‘生死果’吧?”

“你怎么知道?”

“药是谁的?”

“王楚惠的。”

我心念一动,追问道:“该不会是‘生死果’吧?”

“你怎么又知道?”白浩远惊诧得,眼珠几乎快要从他原本习惯于眯缝的眼睑之间飞出来。

——我就知道!

我猛拍了一下方向盘,但我还不想让白浩远看出来我对王楚惠的怀疑,所以我没声张;毕竟现在聂心驰死了,在“四人行”中少了一角,那么利索当然地就变成了“一龙二凤”,白浩远便绝对地享有了 两个女人的性支配权,他对胡佳期的呵护是显而易见的,而他对王楚惠,嘴上说嫌骚,身体和心理可是会和嘴巴背道而驰的。而且,毕竟我和白浩远还没相处到那种推心置腹什么都能说的地步。

“‘仙果一颗,欲生欲死’,这玩意不普遍,在局里却早就出名了。我也是猜的。那你知道王大姐从哪搞到的么?”

白浩远摇了摇头:“我问过,因为我吃完之后,你还别说,鸡巴确实长了两厘米,吃完之后一周以内,感觉海绵体那儿血液循环都挺快的,挺舒服的,而且好像前列腺分泌东西的时候更明显了,酥酥麻麻的,所以我也想搞两颗尝尝。我问了王楚惠两次,第一次她故意不告诉我,第二次她跟我我如果想要,她可以帮我买,我一听,那玩意一颗居然要一千八百块钱!拉倒吧,金子做的?我连伟哥我都舍不得买的......不过老聂倒是跟我说过一个八卦,他知道局里谁还有门路:档案股的宋语馨,经侦处的刘乘、岳莉,二组的施洞梁、枪械课的田肃军、制服大队的钱路、阮潮,交通大队冷明月、郎莎莎......有几个分局的人好像也有,哦,当然,还有咱以前网监处的苏媚珍苏处长。我其实挺想过几天找找他们里面,打听打听谁有便宜点的。”

白浩远这么一说,我心里真是难受到了极点,这些名字里不乏女警察,而其中有几位,譬如交通大队的冷明月和郎莎莎,以往在大家眼里都是温文尔雅、清纯圣洁的警花 女神,而就是这些看似澄澈的她们,居然能搞到“生死果”这种东西......

f市警界已经脏了。

“那玩意你最好别吃了,白师兄。那东西应该是毒品。”

“啊?毒品?难道不是补身体的营养......”

“你忘了那个开小卖部、全家都跟着拉皮条的沈福财是怎么死的了吗?搞死封小明用的那个香味剂、加上过氧糖,再加上生死果,被陈月芳兑到一起就是比砒霜还毒的东西——香味剂和过氧糖这两种东西,人吃了都不至于死,为什么跟‘生死果’加到一起就成了毒药?正常的营养品会这样么?”

“啊?居然还会这样?”听了 我的话,白浩远一脸迷茫。

“你难道没看鉴定课的通报?”

“鉴定课的通报?什么时候的通报?我们都不知道啊?”

“也对,你那时候在住院,没看到也正常......”

“不对!我每次如果跑外勤或者病假,回来之后我都会让别人把之前我错过的各种公示文件发给我一份、或者帮我拍个照片,但是你说的这个通报,王楚惠不知道、佳期不知道、老许也不知道啊。秋岩,你不会是记错了,鉴定课压根就没给通报吧?”

“这......”

这怎么可能?我分明记得这个通报,小c说过她亲自到全局各个办公室发过一份打印版本的,怎么可能没下发?不过白浩远这样一说,我确实没在当初的风纪处办公室里看到过相应的文件......如果不是闹了鬼,那就是出了内鬼——有人故意不想让别人知道“生死果”的真相,包括毁了缉毒大队和鉴定课的样本与未完成调查报告,都是同样的目的。

“总之,那万一你别吃了。买点玛卡或者牡蛎精,哪怕是葡萄糖酸锌口服液都会有同样效果。”

“哦,葡萄糖酸锌这东西也行?这玩意好啊,还便宜,等今晚我就买一盒喝点试试......”白浩远笑着点点头,想了想,又继续说道,“其实,唉,其实到现在佳期在我心里,除了是我的最爱,还是那个待人和善的、气质高洁、让我碰都不敢碰一下的知心姐姐,我都不知道为啥我会把事情到像今天这样......”

“今天这样,不也挺好么?毕竟你有她,她有你。说点不中听的:她离婚了,那个小王八羔子不认她了,聂心驰也牺牲了,说你俩‘婊子配狗’也好,说你俩‘ 拨云见日’也好,现在的胡佳期就是白浩远的。想对 一个人好,想跟 一个人去一直相互陪伴下去,永远都来得及不是么?”

“你说得对。”白浩远听了我的一番话,终于高兴了起来,笑着看向我:“秋岩,想不到你还是个情感专家?不过我明明比你大几岁,还得被你 教育,完事你刚才还说我跟佳期‘婊子配狗’,被你这么说我真是有点不痛快!”

“靠,那你想怎样?”

“新车是吧?我抽根烟。”说着,白浩远拿出来一盒我刚给他的香烟和打火机佯装马上就要抽出一颗来点着。

我一听他这话,直接把手枪从里怀抽了出来地给了他:“来,枪给你,你打死我!你想我新车里抽烟,你莫不如一枪给我爆头!”

“哈哈哈!开玩笑的!别别别,手枪收起来!”

我也笑了笑。

其实更多的是一种得意,我都不知道我自己还有当“情感专家”的潜质,但自从我和夏雪平相互敞开心扉、秘密地以一种“母子加恋人”的方式相处之后,我每天都觉得自己更加明晰这个世界,于是对于很多事情,感悟便也更多了。

“秋岩,我问你个事情。”原本一脸玩闹的白浩远,又突然严肃了起来,眼神里还流露着一丝不安。

“怎么了?你说。”

“你觉没觉得,惠姐最近好像有点什么问题?”

一提起她来,我心脏上也扎起了一层的刺。我还是先试探地问了一句:“这话是怎么说的,白师兄,王大姐算得上是咱们一组最有资历的刑警了吧,她能有啥问题?”

“我仔细想了想,从我来重案一组到现在,咱们惠姐,好像没破过多少案子。”白浩远也小心地看着我,对我说道。

“嗯。不过以她的资历,要是破得案子多了,早该升官了,说不定一组组长的位置,都没夏雪平什么事;但你说,咱们一组不也有不少从当警察到现在,一个案子都没破过的么?你也应该记得警校里教官们一直说的那句话吧:‘破案这玩意,就跟买彩票似的,咱们得怀着中大奖的希望做好倾家荡产的准备’嘛,呵呵。”

“这倒是......不过你知道,我和佳期从你寝室出来后、再进到办公大楼里之后,看见啥了么?”

“啥?”

“她跑去沈副局给检察院那帮人预留的休息室了,然后转身上了楼,自己 一个人去了目前拘留陈春那屋,中午可能是都在休息,拘留室门口没人值班,检察院派来看管陈春的人也不在——秋岩,按照我跟楚惠的交情,我不应该什么都告诉你,但是,这事儿可违纪!”白浩远慌张地对我说道。

这才几天,这已经是王楚惠不知道第多少回搞小动作了,这个女人不但不知廉耻,而且胆子也真大。可是这层窗户纸仍然不能撕破,夏雪平告诉过我,现在不能跟她硬碰硬。

思量间我的车子已经开到了警务医院的门口,开进了大门之后我眼珠一转,直接把车子停到了靠近住院部大楼变电所侧面的位置上,接着我把手机放在了面前,一个字都没说点开了“大千之眼2.0”。

“你这看的啥?欸,这是......这不是咱们市局的三楼走廊?秋岩,你咋搞到的黑科技?”白浩远一见我手机屏幕居然能黑进局里的监控设备,立刻双眼发光。

“你别问,我答应过对方不跟别人说的,这也是违纪,所以希望你也别跟别人说。”我心惊胆战地看着白浩远,严肃地说道。

“你拉倒吧,我都猜到了!”白浩远不以为然地跟我对视着,“给你这个软件的那个人是不是也姓白?全局都知道他有这个东西了!”

“哈?”这次轮到我眼珠子差点掉出来。

“呵呵,你那个兄弟怕是要发财了——沈副局长正在帮他跟省厅申请技术经费,作为咱们市局的网络信息与安全监察专项计划。这玩意要是真立项了,那到时候可就不是你了,估计咱们全局都能人手一个,只不过肯定没你有的这玩意功能全,还能黑进咱们局自己大楼里;而且到时候,网监处那帮人怕是要比苏媚珍在的时候还吃香,你想想,咱们的各种津贴都取消了,人家这事万一成了,网监处除了领工资,还能花技术经费喔!并且,根据沈量才身边那几个保卫警察说的,可能未来网监处他们还要成立一个行动小组,专门负责跟踪侦查的。”

“内部的小道消息我是不感兴趣......”我不厌其烦地听完了白浩远酸溜溜的八卦,同时也把监控录像调到了白浩远所说的他窥见王楚惠去单独私会陈春的时间。“呃,看不到审讯室里面的监控么......”

“必然是看不到啊,”白浩远也盯着屏幕对我说道,“按照规矩,‘如果犯人接受其他司法或安全部门审讯、共管和协助保护,如果平行司法或安全部门提出,则警务部门须关闭一切单方面监控设备’——《警察守则》第三章第108条、《<刑法>修正版》第一章第四节第56条,没办法的事情。”

“该死的两党和解!把他妈的法律修得不像大陆法系也不像海洋法系,整个一四不像!”如果审讯室的监控设备在当时都开着的话,那么现在我就应该听得到王楚惠跟陈春都聊了什么。骂了一句娘后,我灰心地快进着监控录像,两秒钟之后我便见到王楚惠在从陈春的审讯室里面出来之后,又直接顺着长廊走到看守室,单独审讯了林梦萌。

“她怎么又去见林梦萌了?这是你让她去的吗?”白浩远见到这一幕,更加慌了。

“你觉得这可能是我去让她做的么?”我看了一眼白浩远,又转过头去试图调出林梦萌被审讯时候的音画,但同样,手机屏幕上也是一片漆黑。看来王楚惠去找她的之前就事先关了那间审讯室的监控设备。或者说,保卫处有人帮她关的。

也是大概谈了二十分钟,王楚惠又亲自把林梦萌送回了羁押室。做完这一切,王楚惠便回了办公室。她并没有在接下来继续去找练勇毅。

“她这是要干嘛啊?”在我关了手机软件之后,白浩继续慌张地看着我。

“你为什么这么不淡定喔,白师兄?”我略带怀疑地看着他,毕竟王楚惠的精壶里头也存过他的子孙。

“我这么跟你说吧,”白浩远转过头,做着心理斗争似的艰难地开了口,“你知道除了网监处白铁心的这个技术项目的事情以外,我还听说了啥么?沈副局长可能在跟司法调查局准备搞个什么大合作,具体是什么我不知道,但我那天听说,沈副局长最近可能要在局里,最有可能就在咱们重案一组找个机会、找 一个人开刀。那两个人是我警校的同期校友,我跟他俩关系不错所以他俩把口风都透露给了我:他俩说这次整肃,就是要立一个‘典型’,如果这个人犯了错误,那么从他正式进入警察系统的那天起到被抓到那天,所有的过失和缺点都要被一一罗列追究,并且会接着这个‘典型’搞‘连坐’制。他俩知道最近佳期的前夫三天两头的来局里闹,他俩也一直在帮我遮着这件事......这也是我为啥特别急着破了罗佳蔓这个案子,破了这命案就是立大功,一功遮百丑,我和佳期过去跟老聂、跟王楚惠胡混的事情就不会再被人追究了。老聂死了,佳期自从我告诉她这件事之后,也小心了起来,但是如果这时候在王楚惠身上出了事情,司法局的人真要查的话,第一个牵连的就是佳期、第二个就是我!你说万一刚才王楚惠在去找陈春的时候被第二个人看到了......”

“现在已经有第二个人看到了。我不就是那第二个人么?”我冷冷地开着玩笑。

“你不一样,秋岩,我知道你不会把事情捅出去的——就今天在你寝室里的事情告诉我,你值得信任。”白浩远郑重地看着我。

我靠,这算什么信任?这是明摆着的道德 绑架!

不过他的心情我能理解,他不是想不让我把王楚惠的事情捅给别人,而是想让我把王楚惠的事情上报给上头之后,万万别牵连胡佳期和他,他是想让我保住他俩这对儿鸳鸯。但我现在既做不到这个,也做不到把王楚惠的事情说出去——说出去,也只是给王楚惠开除而已,那她为什么要忽悠我让我发通缉逮捕令的事情,以及她今天玩的这一手的目的我就永远没办法知道了。

行啊,反正这样也算断了我寄希望于徐远帮着我调查王楚惠的念想。沈量才必然是在包庇她,万一徐远也是,那我的处境可就彻底尴尬了。

“你放心,我不会把这件事说出去的,”我先给白浩远吃了颗定心丸,“而且你也别告诉别人这件事,胡师姐也不行,知道么?”

“这我当然懂,万一出了什么事的话,知道越少的人越安全。”

“嗯,反正保护胡师姐的责任现在也得靠你。不过我还得反过来问你一句:你难道不知道王楚惠这样做是要干什么吗?”

“我当然不知道了啊!我知道了我用把这件事透露给你,让你帮我分析?”

“那你觉得她之前跟陈春和林梦萌认识吗?”

“这我就更不清楚了。要是老聂没死,他或许会知道。”白浩远摇了摇头,“你是不了解,哼,你跟王楚惠她 老公似的,都没听说过她私底下认识不少人、交际圈广着喔,她年轻的时候就是局里的一位隐形交际花。虽然她好像不认识什么名流吧,但是整个f市三教九流的人肯定不少接触。”

“那她认识省厅的高官么?”

“省厅?这我倒是说不准......能认识一些省厅在下面办事儿的人吧,至于上头的人她认不认识,老聂当初都不知道,我还问过聂心驰喔......”

我看了看面前已经锁屏的手机,仔细想了想,对白浩远摆了摆手:“不合计这个了。但是对于接下来怎么做,我倒是有个办法。”

“啥?”

“陈春和林梦萌是不能再审了,王楚惠要是这么找的她俩,咱们有理由怀疑她俩会通过王楚惠来串供,所以这样的话再审下去也没意义;也能不允许她俩见律师——唔,陈春那边就算了,检察院那边好像有什么文件,证明她是内线,但是林梦萌这边,绝对不能允许她见律师和检察官。”

“你是说给她俩都提高到‘特级拘留’级别?你怕她俩翻供么?”白浩远问道。

“没错。毕竟,你觉得现在能咬死陈春和林梦萌有罪么?”

“可不是么, 一个人被 不同的人杀了五遍,喝醉了都不敢这么编故事......”

“所以说,现在咱们只能主攻练勇毅,然后再看看这个康维麟怎么说吧。毕竟这位大夫先生曾是罗佳蔓的私人医生,而且按照匿名信的意思,练勇毅的嫌疑反而最大。”

“行,”白浩远也有些胆怯地往回倒吞着空气,对我点点头,“我现在也真是麻爪子了,怎么说你也算给我出了个主意,你怎么说我怎么办吧。”

紧接着,我和白浩远一起,一边往局里打电话一边下了车。而当我拨通秦耀的手机号前,我把我现在能掌握到的所有关于罗佳蔓乱七八糟的事情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以后,我决定给那菜鸟七人组留点作业。这或许会对接下来的侦办大有帮助。

上楼走到病房旁边,隔着玻璃,我和白浩远便看见许常诺正满头大汗地坐在康维麟面前抓耳挠腮、捶胸顿足,嘴里还在很失控地大声喊叫着:“我靠!用不用我给您跪下来磕俩头啊?我就没见过你这样的!”

“唉,老许这人啥都好,就是没耐性!”白浩远看着我摇了摇头,接着推门而入:“怎么了?”

许常诺气鼓鼓地看着康维麟,又转过头气馁地看着我和白浩远:“浩远,小何组长,我是没办法了。这位康老爷醒了之后,我找护士帮他拾掇了浑身上下、又喂了饭喂了水,寻思着差不多了就让他说说昨天晚上的事,结果他可赶上徐庶了,愣是一言不发——跟我俩在这‘熬鹰’喔!我又问了问关于那几封匿名信和罗佳蔓的事情,也是一个字都不说。嘴硬的犯罪份子都见过吧?嘴硬的证人和受害者你们谁见过?搞得像咱们刑警对他搞迫害似的!”

我仔细一瞧躺在病床上的康维麟,这位大叔看样子的确是被精心捯饬了一番:整齐的侧分头很明显是修剪过的,昨天被白浩远和许常诺扛在肩上时扎的他俩脖子疼的胡子也都被剃掉,露出了光洁的下颌,嘴唇和脸颊的颜色也红润了许多,而并不像那种保持低血糖状态几小时后那种发灰发青的感觉,整个人看样子很精神。当我和白浩远走进病房里的时候,他分明双眼微睁着,可当许常诺把他的情况跟我和白浩远说清楚之后,这大叔竟然又把眼睛闭起,开始假寐。

“他伤没事儿吧?”白浩远问了一句。

“没事,为了以防万一,昨天刚到这儿之后我让护士给他打了一针防破伤风,吊了小半瓶消炎药,今早又刚换的纱布和碘伏。”许常诺说完,直接腿一抬躺在了旁边的空病床上,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不行了,小何组长,我申请眯一觉!可把我困废了!你跟浩远儿你俩问吧......”说是“申请”,但许常诺真的一点商量的意思都没有,把早就解了鞋带的翻毛皮靴从双脚上一踢,顺手把身上的毛喔西装外套朝着床头一甩,回手把病床上摆着的那卷棉被展了开来,一回神就钻进了被窝。

“那行吧......可辛苦你了。”

我无奈地看了看许常诺,又从门口处搬了两把折叠椅,一把展开后放到了白浩远面前,一把留给自己。白浩远也不说闲话,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以后,直接对康维麟开门见山:

“康医生,咱们见过面的您还记得吧?我是罗佳蔓女士遇害一案的主要负责人白浩远,现在在我身边的这位,是我们f市警察局重案一组目前的代理组长何秋岩;再加上刚刚让您给急得团团转的许警官,昨天就是我们三个把您救下来的。现在整个市局里,对这个案子最为关切的三个警察都在这了,康医生,请您务必配合我们调查——请您务必把昨天杀手的外貌特征告诉我们,并且,请告诉我们,您写那个匿名信的目的是什么,可以吗?”

“什么匿名信?我不知道......”

“——诶呦我操!您这‘吃了吐’反射弧玩得可真长!”猫在被窝里的许常诺立刻听不下去,转过身对着康维麟暴喝了一声,又迅速地转身抱胸而眠,“早知道这样昨晚就不他妈管这老家伙了,爱他妈死不死!还不如直接去抓了练勇毅就结活儿得了!”

“老许!”白浩远一撇嘴,颇有意见地皱起了眉头。

“许师兄,你还是休息吧,这边就先交给我和白师兄。”我走到病床边,拍了拍许常诺的后背,然后站到了病房储物柜的前面,用身体隔开了康维麟和许常诺之间的可视范围。

没想到听了许常诺的话,康维麟立刻睁开了眼:“你们把练勇毅,已经抓起来了?”

“没错,就在昨天我们仨去救你的时候,咱们已经安排人进行了抓捕,练勇毅现在就在局里关押。”

康维麟摘下眼镜,拿起床头的眼镜盒,取出眼镜布擦了两下镜片,又平静地问道:“审了么?”

“还没喔。”白浩远回答道。

康康维麟叹了口气,两条眼镜腿在双手中各捏一条,表情立刻痛苦凝重了起来,呆呆地望着前方:“唉,师生一场啊......”

白浩远和我相互对视了一下,然后又跟对方点了点头:看样子匿名信上最后隐去的那个名字,就应该是练勇毅了。

我深吸了一口气,转身低头看着躺在床上的康维麟:“康医生是吧,初次见面唐突了,不过我还是想说:您这人还真是有趣的很。您给我们相关办案人员寄来匿名信就好,省厅和我们市局局长,你也派人挨个寄了一封您是何意?而且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我回了自己家住而不是在宿舍?”

“想知道这些,其实很简单。”康维麟侧目看了看我,“早听说市局有个年轻有为的何警官,‘伯爵’餐厅开枪、兰山会所单枪匹马面对 枪手,虽然没有多少经验,但是敢想敢干,很了不起。不过你放心,我没有想要要挟谁的意思。”

“您这还叫‘没有想要要挟谁’?你难道忘了匿名信最后那句话是怎么写的了吗?要么我给您念念?”白浩远半嘲地笑道,另外一半也是有些哭笑不得。

“那只是一种说辞而已,”康维麟深沉地说道,“就算是你们最后漏掉了练勇毅,我其实也没办法怎么样的。”

“那万一咱们真的漏掉了喔?”我问道,“万一昨天晚上没人去杀您、或者您没来得及给咱们打电话,万一那些狗仔娱记们没爆料出罗佳蔓之前进行过整形,我们所有人真的不见得,会把您留下的最后一个空跟练勇毅联想到一块去。如果这样,您又会做什么喔?”

“呼......”康维麟眨了眨眼,叹了口气,看着前方缓缓说道:“如果真是那样的话,那就只能怪苍天无眼,外加罗小姐她......呵呵...... 命运多舛了!”

看着眼前这位大叔气定神闲的模样,再加上他说的这些令人意犹未尽的话语,我不禁开始怀疑,这个康维麟在这个案子当中的作用,绝不是一个被迫卷入其中的旁观者,或者一个单纯的人证。

“昨晚袭击者的模样,你看清了么?”白浩远又问到。

“没有......那人蒙着脸,穿一件深灰色运动棉服,头上还戴了一顶墨蓝色棒球帽,跟我差不多高,可我真没看见脸。也不知道他是在哪拿到了我房间的门卡,没等我回过神直接开了锁就进屋了。”康维麟说完不耐烦地咳嗽了一声,又说道,“宾馆走廊里应该有监控镜头吧?相对于问我,我想警官们应该还是去查监控录像为好。”

“好吧,那......”

“你等会儿,”我用手拦住了白浩远的肩膀,开口问道,“康医生,杀手在您身上戳了这么多刀、但是没一处致命伤,身为一名优秀的主任医师,您不觉得这个杀手有问题?”

“何警官说话有趣得很,”康维麟的语态慢条斯理,“我是被害的,杀手到了我房间后因为受伤昏了过去,其他就 什么都不知道了;他没杀死我,是我的万幸,难道我还应该去帮着一个要杀了我的人考虑怎么把自己死吗?”

“是,我又唐突了。不过康医生,您打电话联系我们、到杀手赶到对您行凶,我按照您的伤情猜测,这中间应该有一定的时间差吧?而昨天当我和白警官、许警官到了之后,根据现场情况,我猜您当时并没有准备逃跑,也并没利用一些东西对宾馆房间门进行一些障碍设置,您仿佛在等着杀手来,不是么?”

“‘他怎么打你不打别人’、‘他怎么只是打你没把你绊摔’,说起来像两党和解前小学老师的说辞,可这简直是明代镇抚司诏狱里的问话喔......”许常诺背着身子,仿佛梦呓一般哼唧了这么一大串。

康维麟听了我的质疑,立刻对我怒目相向:“这叫什么问题?我活到现在从来没有遇到过那种状况,一时慌了神很正常吧?何况昨天我打完电话后杀手就来了,哪还有什么时间差!”接着又看向白浩远:“白警官,这位何代组长,我看年岁也就是我们医院实习生那般大而已,就这种没经验、没常识又没礼貌的人,现在也能当重案组这样关键部门的代理主管了吗!”

“呵呵,您还会生气呐!”许常诺微微晃动了一下身体,继续背着身子打盹。

“康医生......康医生,您消消气!您理解理解,我们何警官刚刚外派出去,回来之后就加入到咱们这个案子中来了,有点着急、忽略了方式方法,情有可原对吧?您先消消气......”白浩远先安抚了一下康维麟,随后又把我拉到一边,低声道:“秋岩,这康维麟五十来岁,在市立医院、医科大学和民总医院都有不小威望的,自然脾气也惹不得;而且你也是,你说你问的这些问题,怎么那么像安保局的特务问出来的喔?你别着急行吗?这样,你先别说话了,我先问,等之后再有什么你想问的再说,成吗?”

这是我又一次被说成特务思维,而且还是除了夏雪平 之外的人。我捂着嘴,用掌心在脸上搓了一圈,最后只好点点头:“问他关于案子的事吧。”

“那是必须的,你也先歇会儿。”白浩远重新坐下,又对康维麟问道,“康医生,我们换个问题吧:我先问问,你为什么要在匿名信上隐去练勇毅的名字?”

康维麟叹了口气,没有作声,神态却有些萎靡。

“是因为,练勇毅曾经是你的学生吗?”白浩远追问道。

“嗯......他是我曾经最欣赏的学生。他家里没钱没背景,资质其实并不算好,但他是我教过的学生里面最努力的。他能做到今天这种程度,很不 容易......可惜了。当初还是因为他,我才认识了罗小姐。”康维麟娓娓叙述着,紧接着又倒抽了一口气,“还有一个原因,是因为,那些匿名信,是他帮我递出去的。”

“你是怕被他拆了信后,打草惊蛇?”我仍然忍不住开口问道。

“我是想让他清楚,是我给了他一个机会!”康维麟依旧不忿地转头望向我,接着又轻叹着说道,“......唉,至于他是自首也好,还是抱着侥幸心理掩盖一切逃避制裁也好,那都罢了。”

许常诺打了个哈欠之后,又开了腔:“徒弟杀了人、师父帮着抹了名字,却买了其他四个......这还真是师生情、深似海。”

我回过头看着休息也让人觉得神烦的许常诺哭笑不得,不过康维麟的这个答案,听起来的确好像有点什么违和感。

白浩远盯着康维麟看了三四秒,然后也低下头叹了口气,我想他也认为康维麟的理由稍稍有那么一点牵强,但接着他又问道:“那请问您是如何得知,杀死罗佳蔓的,一定就是你在匿名信上写的这四个名字,外加练勇毅?您是亲眼看到了吗?”

康维麟闭上眼睛,沉了一口气,又抬手正了正自己眼镜腿的位置:“罗小姐生前跟我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曾经跟我说过,她说有五个人要杀她,并且她告诉了我他们的名字,当时我还以为,这五个人是要合谋害她......”

“我的老天爷,我听不下去了!”许常诺忙转过身,稍稍带着些不屑看着康维麟:“她生前说的,她怀疑有人要害她,然后正正好好五个人,而且又正好是这五个人杀了她?罗佳蔓是开了天眼,还是说她是个‘赌怪’?”

“我也麻烦问一句,f市警察局现在还有能尊重人的吗?”康维麟一听,又是嗔怒无比。

“你得了吧?我昨天晚上到刚才他俩进来的时候,我都多尊重你啦?你连个屁都不放!”

许常诺斜瞪了一眼康维麟,继续转身闭目养神。于是这次轮到康维麟无语了。

“那你对于这五个人想要杀罗佳蔓的事情,在罗小姐当初告诉您的时候,您就没有一点的怀疑,或者认为是佳蔓自己胡思乱想?”白浩远看了一眼背身的许常诺,继续对康维麟问道。

“事实不是证明,那五个人确实杀了她么?虽然他们的方式,跟我起初在脑海中设想的不一样。”康维麟顿了顿,继续道,“而且,我相信她,我相信罗小姐。无论娱乐新闻还是八卦杂志上面怎么写她,说她是什么高级妓女、什么‘最低 恶女’罗佳蔓,但在一段......在一段简单的长期合作的医患关系中,她在我眼里,只是一个朴实直率的县城女孩罗美娟,我相信罗小姐不是一些人想象的那种人。”

“您这样相信她,康医生,是有原因的吧?”白浩远嘴角微微翘起,盯着康维麟。

“能有什么原因?罗小姐对我确实......”

“——您和罗佳蔓,并不是普通的‘长期合作的医患关系’;您和罗佳蔓,一直在交往恋爱,是这样的吧?”白浩远的表情突然严肃了起来。

“啥?”我则完全傻掉了,我看了看康维麟又看了看白浩远,“这是真的?”

“诶呦我去!”许常诺也半坐了起来,“我的‘妈亲’呐,这家伙还有意外收获?”

康维麟慌张地看了一眼白浩远,又沮丧而遗憾地闭上了眼:“这是谁告诉你的?”

“这世上哪有包得住火的纸啊?你是学理科出身的吧,康医生?想当年,我要不是为了来f市而念了警官学院,我曾经也想过去学理科。你知道咱们理科生的通病吗?那就是理科生的逻辑——咱们理科生,便是自诩技术和知识过人,就应该得到荣誉,然而你却忽视了别人重视的是什么。我想在白色巨塔里面,还有无数人,对您康医生不服气,一直都在贼着你‘主任医师’的这个头衔和位置。所以你的一举一动,别人都会盯着。你的长期神秘患者客户是罗佳蔓的事情,不仅是昨天晚上告诉我这件事的人,医院里很 多人早就知道,而且即便罗佳蔓和你每次在医院里都掩饰、你们俩每次越会的地方都在郊区,你们俩的感情,再包括罗佳蔓和练勇毅的瓜葛,很 多人也早就知道。”白浩远说到这,搓了搓鼻尖,“康医生,如果你说你跟罗佳蔓只是单纯的医患关系、或者说她只是你的客户,那么至少刚才你说的,她在遇害前告诉你名字的事情,即便我们相信,这也不是具有法律效力的,虽然陈春、林梦萌和练勇毅已经在我们局里拘留,但我们还得从头开始、从一个指纹开始查起,到最后还不一定会有结果。有很多东西我们能问到的都问了,有些我们来不及想起,我们还是希望您能主动说说您所知道的、还有您和罗佳蔓之间的事情,这是帮助我们查案,也是在帮着告慰罗小姐的在天之灵,不是吗?”

康维麟睁开眼睛,吞咽下一口气,咬了咬牙,开口道:“行啊,我想如果我继续否认,你们也可能会查出来......我跟罗小姐,实际上,在她遇害之前已经领了结婚证,所以从法律意义上来讲,罗小姐是我的妻子。”

“我的天啊这!高手!这是个高手啊哈哈......不好意思!”背对着我、白浩远和康维麟的许常诺突然慾不住笑了出声,“唉,这罗佳蔓还真是祸水红颜哈!我刚就想,你说这罗佳蔓在咱们f市的时候,这一天得多充实?早上睁开眼睛,身边搂着的是郑影帝;起来床了,上上班遇见二倚子陈春帮自己量尺寸试衣服,完事还得应付林梦萌安排的什么土豪、钻石王老五的应酬;下午吃了饭,得去哄哄 小狼狗衙内成 公子,晚饭的时候还得跟你康医生谈恋爱,这小生活过得真精彩啊!可真是石榴裙之下,引无数男儿竞折腰!”

“许师兄,你这个时候当着康医生的面儿说这些,你是不是有点‘ky’啊?”我实在听不下去许常诺冷不丁来几句的吐槽,伸手推了一下他的后背。而等我再转过头后,似乎在配合着许常诺的那些恶意玩笑,在康维麟的脸上,我竟看到了一丝无畏的自豪和悲壮。

本来笑到兴头上的许常诺被我推了一下后,立刻回过了头:“我怎么啦!另外,小何组长!......啥叫‘ky’啊?”

“就是说你没有眼力见儿!”白浩远也皱起眉头,瞪了许常诺两眼,“我说老许,以前也没见你这样啊?咱们逗哏也得分场合不是?要么你上屋外头歇一会儿?”

“我还不是被这大叔折腾的?行,不吱声了行吧!”说完之后,许常诺开始把被子叠成个豆腐块,然后把脑袋枕到了被子上继续转过身躺着。

埋怨许常诺归埋怨,不过康维麟突然说自己已经跟罗佳蔓领了结婚证,这的确还是让我和白浩远大吃一惊。

“你们领了结婚证,却并没有住在一起,这个正常吗?”我站直了身体,对康维麟发问。

康维麟看了看我,眨眨眼笑了:“你还年轻,而我已经到了这个年岁了,罗小姐也是个四十岁左右的女人。人到中年万事休,无论过去怎么样,到了这个年龄,一来希望日子能够过得比以前踏实,二来希望自己的生活能够在踏实的基础上过得舒适一点。我们不会像年轻人那样追求每一分每一秒的陪伴,都希望在相互依靠的时候可以给对方和自己留出足够的空间。结婚证只是给自己一个安慰和该承担的责任、给对方一个名分和尊重,但我们的关系,仍然是像恋爱时候那样。”

“那么现在佳蔓死了,你也不觉得分开住是一种错误的决定么?”我又冒犯地问道,我这下是故意的,我想看看康维麟的反应。

“罗小姐的死......我当然痛苦!我......呵......抱歉!”说着说着,康维麟又咬着牙,从鼻子里缓缓喷出三股气,然后难过地闭上了眼睛。

——他难过得很克制,跟他之前的情绪比较起伏不算太大,但也的确足够痛苦,中规中矩,我没看出来什么问题。

看着康维麟,白浩远想了想,又问道:“那么康医生,罗佳蔓亲口告诉了你这五个人要杀她,你清不清楚、或者在事发之后,你有没有推测过他们五个人的杀人动机喔?”

康维麟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然后目光又垂了下来看着白浩远,若有所思地口中含了一股气:“如果这么说的话,可能有失公平......罗小姐对于她的遭遇,还有......就像许警官说的那样,还有在她自己身上发生过的那些龌龊,都是对我十分坦诚的——或许是我自大,正因为我知道了这些,我才想着要去给她一个名分、去呵护她,并原本打算一点点接触那些人,好让罗小姐有机会离开那个肮脏的圈子......可是,就算是到现在,除了我曾经的学生练勇毅 之外,其他那四位我都还没见过。至于练勇毅,他一激动对罗小姐下手,或许真的是我对不起他......”

“你对不起他?这是什么意思?”我抢嘴对康维麟问道。

康维麟转过头看了看我,又闭上了眼:“即便是被警察问话,老师抢了学生所爱,这种事情也是很难以启齿的吧?”

“你是说罗佳蔓跟练勇毅之间,也有男女关系纠葛?”

“我本身就是医学界的,整容医美,也算是外科医疗的一种,里面的很多事情我也是清楚的:就现在这个时代,只要是去接受自身超过50%整形的女性,哪有不跟自己的男主刀或者经理医师发生点什么的?”康维麟惭愧地说道。

“——嗬,分别杀了罗佳蔓五次的五个人,跟罗佳蔓都有或多或少的肉体关系?这事情是不是有点巧了点儿?”

我怀疑地看着康维麟,但当我话音刚落,白浩远又拍了拍我的手背:“其实,昨天我从他们民总医院听到关于康医生和佳蔓他俩的恋情的时候,这方面的事情,也被事无巨细地告知了......”

“呵呵,我还真没想到,在背后嚼人耳根的还真多......罗小姐本身就死于凶杀,可这天底下,仿佛就没有一个想让她在九泉之下安息的!”康维麟愤忿地朗声说道。这一嗓子,直接给我身后的许常诺震得清醒了,立刻坐起了身子无奈地看着他。

“康医生,您放心吧,真相会水落石出的。我们今天过来也是因为案子卡住了,不得已,而且根据我们警方的规定,我们确实需要来看看您,如果有什么冒犯或者打扰到的地方,还请您包涵。”白浩远一听康维麟都那样讲了,而且眼见也再问不出什么来,便这样说道。康维麟对他的场面话硬是没有任何反应,接着他又看向了我:“何代组长还有什么需要问的吗?”

康维麟的证词就像是一杯清澈的白开水,没什么味道,又没什么浪花,跟他的身份似乎有点那么不符,尤其是我刚刚知道了他居然还和罗佳蔓领了结婚证,就算是像他自述的那样,他和罗佳蔓的情感亦如一杯白开水,但夫妻之间总该有点......什么别的东西吧?或是默契、或是精神和灵魂上的 欲望,更具体一点的描述,我却一时间也说不清。我总觉得他的这些话还是有不对劲的地方,可一时之间我也说不清,按照逻辑,康维麟的证词大抵是成立的。

我想了想,只好找了几个问题道:

“在练勇毅那儿认为,是您从他身边抢走了罗佳蔓,练勇毅怎么没迁怒于您喔?”

“这我就不知道了......”康维麟听了我的问题,双眼也很茫然,“或许,小练跟我一样,也是碍于曾经的师生关系,跟我不好宣泄吧。只不过罗小姐说过,对于我和她在一起的事情,练勇毅对此很愤怒,他应该更倾向于认为说,是罗小姐勾引了我。”

“那你跟练勇毅之间,也没有就此进行过任何谈论吗?”

“没有。”康维麟摇了摇头,又抬起眼睛充满怨念地看着我,“何警官,我知道这些问题问出来,都是你的职责所在,但也请你给我留点作为高级医师的颜面,可以吗?”

“呵呵,我无意损害您的颜面。倘若在未来上了法庭,康医生,你会帮助检察院和警方作为证人指控你的学生练勇毅吗?”

“会的。”康维麟咽下了刚刚一直含在嘴里的气,坚定地看向了我,“杀了罗小姐的凶手,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了解了。”

此后再也没什么需要问的,我和白浩远、许常诺便离开了病房。

“我就他妈不愿意跟这帮警务系统编制外的狗鸡巴医生打交道!当然,除了医生,还有他妈的律师、傻逼建筑工程师和赚绝户钱的股票交易员!两党和解之后,我是没看出来民生有多改善,倒是为社会培养出了四类高级流氓和势利眼!”一出了住院部大楼,许常诺便像吃了枪药一样开始骂街。他口中的这四个职业,往往都是两党和解之后,屡出素人政客的群体。

“还没歇过劲儿喔?”白浩远一脸幸灾乐祸地看着许常诺。

“你是没看到!这么大个警务医院,不算咱们警察系统自己人,来看病住院的还有一帮周围居民喔,那帮护士一看这姓康的没有生命危险,哪可能24小时都看着?那怎么办?就剩下我帮着陪护了呗——好家伙,昨天我给这老小子是又端屎又擦尿的,我对我亲爹都没这么伺候过!完事儿你看见没,诶,醒了之后对我什么态度?跟过去新政府刚建立时代对待阶级敌人一样!哦,你是民总医院的官儿、医学院的祖宗,你到哪谁都得捧着?真他妈气死老子......”

“行啦,别抱怨了,你让秋岩放你几天假不就得了?对吧秋岩?”白浩远说着用胳膊肘碰了碰我的胸膛,但这时候我正琢磨着事情。

“秋岩?秋岩!合计啥喔?”白浩远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

“嗯。”我答应了一声,踌躇在原地。

许常诺无奈地撇撇嘴,在我脸上吹了口气,直接抢走了我手里的车钥匙:“不管你给不给我假,我先再借你车躺一会......妈蛋!累死人了!......这suv的后车座是舒服哈!”说完,他大踏步走向车子,开了车锁后,直接打开了后门上了车。

我挠了挠额头,直接转身推门走进了住院部收发室,出示了警官证后我用收发室的电话给医院保卫部打个电话。

“江主任您好,我是市局重案一组代理组长何秋岩......嗯,您好,不好意思打扰您,我问一下,你们人手现在够吗?......嗯,对,我这需要......对,就是昨天半夜由我们许警官送来的那个伤者,他叫康维麟,民总医院的主任医师......两个人就够了,主要想跟您打声招呼:请暂时不要让他出院,他是我们现在一个凶杀案的重要证人,跟被害人还是夫妻关系......如果他想出院,请您直接联系重案一组,出了什么问题我来承担......好的,谢谢!”

“你这么做......你是要软禁他?”白浩远讶异地看着我。

“我这是在保护他。”我想着刚才康维麟的表现,狠狠地咬掉了一块干瘪的嘴唇死皮,“练勇毅是被咱们逮了,万一那个杀手不知道喔?”

“嗬,秋岩,我看你分明是信不过康维麟。”

“你不觉得,康维麟说的话都有点不对劲么?而且总感觉他是说了半句,咽了半句,搞不好还得留出来一小段让别人自己去猜。而且你没发现,当他谈论罗佳蔓的时候,情绪是波澜不惊的么?你想想你刚刚来的时候。跟我在车上聊胡师姐的时候,你是什么状态的?”

白浩远也陷入了深思,停顿片刻之后对我摆了摆手:“秋岩,你不能用大部分来度量某些个案。康维麟就是这样的人,上次我带老许还有小郑他们第一次见到康维麟的时候,他说话就是这样的状态。至于,你说他和罗佳蔓......就像他说的,有些人在一起过日子也好、谈恋爱也好,就是那样的不咸不淡。你别看我父母都在农村,他俩的关系也那样,一辈子过得跟两家人似的,倒也没什么吵架脸红的事情,一问起来还都觉得自己跟对方感情不错。你也别太多疑了,毕竟现在来看,康维麟也就算得上是一个普通被害者家属。”

“希望是这样吧。不过先把他圈在这,绝对没坏处。”

“那你可小心了,这事情过后可别被市政厅廉政署、检察院和媒体那帮人知道——尤其是媒体。”

“‘去 他母亲’的媒体。”我无所谓地对白浩远摊了摊手,“对了,林梦萌昨天晚上录的口供你看完了么?”

“你被邵老找去的时候,我都看过了。我还在‘警务通’里上传了一份扫描版的,你打开手机就能看到。”

“那等下回去的时候你来开车,我得看看她的口供,回去之后就审练勇毅。秦耀跟我说昨天晚上抓他回来的时候,这家伙嘴严得很,再拖下去,搞不好咱们还得给他放了。”

“成。”

打开车门,我和白浩远不约而同地露出了反胃状的表情,不为别的,就为车里电台正放送的地方台时政评论节目中,蓝党籍市议员肖声那听起来如同黄鼠狼吹灶台风箱的亢奋嗓音:

“......你看看,到现在cbd那边还没停喔!已经有市民愤怒到砸东西了!在y省红党的执政官们,请你们睁眼看看老百姓的苦难吧!请你们放开耳朵,听听老百姓们的愤怒和痛苦吧!你看为什么在整个东北加上蒙东和r省,在咱们y省周围这一片,就我们f市会发生这样的群体性事件?主持人,以及听众朋友们,让我来给你们细数一下:l省是我们蓝党掌权;m省,由蓝党和他们红党组成联合省政府——不然他们红党在m省行政议会就是少数派政府;蒙东这边由蒙古族组成地方党团联盟主政,这个我没的说,当然你们可以去看,在整个大蒙区,我们蓝党的影响力也是不容忽视的......请其他嘉宾不要打断我,请其他嘉宾不要打断我,我知道你们红党在大蒙区也是有比较优势的......我们再来看r省,也是我们蓝党和地方党团组成联合政府,当然省长方亚夫是我们蓝党‘中原系’中坚力量。那么大家看,我们蓝党执政地方都没有发生像今天这样的民众抗议示威活动,那为什么在红党执政的y省、f市会有如此激烈的抗议!为什么在今天红党执政的国家首都,也会有这样如此激烈的抗议!就是因为杨君实身为红党y省领袖却不作为!就是因为成山市长贪污腐败!就是因为他们红党的衮衮诸君骑在人民的头上......”

“靠,道德制高点上面的 风景独好!在q市、g市、t市和c市,也得有像样的国际金融中心大厦和那么密集的外资银行总部吧?”白浩远盯着调频led屏幕骂了一句,“老许,你怎么还听上这玩意了?老许......”

“呼......呼......”没想到在后座上躺着的许常诺,早已经把自己的棉大衣外套盖在身上,睡得满脸口水,右手里还攥着一包我从邵剑英那里拿到的秘鲁香烟。

“这孩子,真是累着了......”

“许师兄也真是神人,听着这种节目也能睡得呼噜震天响!”

说完,我抬手关了收音机,关了车门,随后打开了林梦萌昨天的口供。花了整整一路的功夫,我总算是看到了关于这位死去的性感 尤物罗佳蔓的过去——果然就像八卦娱记团队爆料出来的那样,她并不是什么富贵人家出身的堕落千金,也不是什么拥有海外名牌学院学历的高级名媛,这单纯的就是一个,一只野鸡被相中后,被抓过去跟那些狻猊饕餮狴犴交合之后,变成了一只外表华丽、内在畸形的凤凰的故事。而林梦萌和练勇毅,自然都是负责抓这只野雉的黄巾力士。

“喂,学长,你这边让我查的东西我都查到了,”正巧在我看完这份口供之后,傅穹羽给我打来了电话,“我是拜托廖哥查的,查到了......”

“行,先不在电话里细谈了。辛苦你。”

“哥,客气啥,应该的!”

“申雨彬和栾雪莹她俩回来了么?”

“哦,她俩给我打过电话了,唉,这俩姐妹儿出门谁都没带充电宝,手机又都没电了,刚刚打电话的时候告诉我在长途客车站充电喔,不过马上就要回来了。”

“什么?”我听后有点免不了的暴怒,“这么大的事情坐长途汽车去的?为什么不问局里用警车啊!”

傅穹羽立刻尴尬地口吃了:“她......她俩合计着,那个......能省点个人开销,然后月底了能换成津贴......”

“唉我的老天爷!那么点钱能买几个煎饼果子?万一耽误了事情喔!......行吧,等她俩回来我得给她俩好好上课!你先帮我准备准备,清理出来一间审讯室,等我回局里就跟白师兄一起审问练勇毅,你帮着做笔录。”

“知道了哥。”

“呵呵,那几个新来的又闯祸了?”待我挂了电话之后,白浩远哭笑不得地看着我。

“俩小姑娘,为了省钱,希望月末能多拿点津贴,今天我让她俩去罗佳蔓老家查一查罗佳蔓的过去,结果这俩 丫头自己坐长途客车去的,而且手机都没电了!孔子讲‘吾日三省吾身’,我以为我前几个月干的 那些破事儿已经够不着调的了,没想到还有比我不着调的!沈副局长是怎么想的,把这帮人招进来的喔?”我略有失控地痛诉着。

“哈哈哈,没办法,小姑娘家么,现在都这样!”白浩远笑了笑。

“小姑娘,现在最不让人省心喔!”车后座的许常诺打了个哈欠,抹了抹脸上的口水,然后坐直了身子看着前方,“现在的小姑娘,我告诉你,秋岩,可会精打细算了,她们是宁可让公家损失、不愿意让自己占便宜占的少了;宁可让男朋友被人坑,自己也不能受到一点委屈!那有的,从进入青春期之后,跟自己父母都斤斤计较喔!一个个的可不好惹!所以,秋岩,你把招子也放亮喽,你这孩子心眼也直,到时候可别被你那个小女友给算计了!”

“诶不是,许师兄,我这正说着申雨彬和栾雪莹的事情喔,咋又聊到我身上了?”我无奈地回过头看着许常诺,白浩远则在一旁捡笑。

“嘿嘿,谁让你最近刚谈恋爱喔?”许常诺也一脸讪笑,随即有一板正经起来,“我说,你啥时候把她领来,让咱们正式 见见咱们‘代理组长夫人’啊?”

“我......我......”

我怎么领到重案一组喔?昨天他俩见到的,明明是我跟小坏 丫头在聊天。而且,我倒也真想领,问题在于我脑子可以搭错了弦,真牵着夏雪平的手进了办公室跟众人说:各位,我女朋友就是我 妈妈,你们的夏组长,我还真怕他们每一个都吓得撞墙。

“别‘我我我’的,到底领不领来啊?”白浩远看着我,继续咧着嘴巴问道。

我灵机一动,准备化解掉这个问题:“不是,你们这么着急见我的女友,你们啥意思呀?”

“啥意思?咱们重案一组确实狼多,但是每个人要么都是有情人了、要么都是有老婆了,一天天柴米油盐的还能对你家那位流哈喇子怎的?”许常诺把嗓音提高了一个八度,“我可听说新来的这俩省钱小姑娘,尤其是那个栾雪莹,她可看上你了。”

“哈?不能吧?”我立刻傻眼了。说实话在我的认知里,我还真没觉得栾雪莹对我有意思,但这小姑娘也确实没在我脑海里留下什么印象。

“秋岩,当着你白师兄的面儿我也不怕得罪人,但我说句难听的:在局里,尤其是咱们这种还得在枪林弹雨里出生入死的部门,一个单身人士看上一个有伴儿的,可不是啥好事,往小了说这事情 容易犯纪律、或者被人指指点点,往大了说可能都会影响你拿枪、查案子,搞不好还会丢了性命!”

“诶,诶,你俩快看,前面这人?”白浩远正准备把车子开进市局大院的大门,突然连忙在我的手背上拍了三下。

“你别打岔!我说浩远,提到你的事情你就想回避......”许常诺还在跟白浩远打哈哈喔,这边我已经从怀里掏出了手枪推上保险,尽管我还没看明白前面怎么回事。刑警之间约定俗成的暗号,既是当同僚袍泽在任何情况下在自己的手背上拍三下的时候,一定要做好战斗准备。

“不是,你看啊!你不觉得前面这人眼熟吗?”白浩远一边着刹车,一边对许常诺大叫道。

许常诺眯着眼睛仔细盯了几秒正巧挡在车前这个男人,也忍不住慌乱地边掏出手枪边大骂道:“我操!这他妈的......”

——就在刚才许常诺吐槽现在的小女生的时候,一辆黑色的沃尔沃轿车停在了警局对面那家南岛风格的茶餐厅门口。其实当时我已经注意到了,那辆高级轿车居然没挂车牌,但因为自己正在聊天,心里便只想着等下下了车之后,再去制服警察大队知会一声,然后让他们去处理就好。

但紧接着在说话间,从车子后门处走下了一个五官端正、容貌俊朗、身材苗条的光头男人,那男人下了车后,在市局门前这条狭窄但车流量较多的马路上, 闲庭信步地走向了警局大门。而当白浩远、我和许常诺依次看到了男人右手中那条伯莱塔m9手枪的时候,我们才都感到大事不妙。

而且这个男人,正是成晓非的父亲,f市现任市长成山。

——他难道是来杀人的吗?现在这个时间,徐远、沈量才,还有林梦萌、陈春、练勇毅,可都在他面前的市局大楼里......

在白浩远还没完全把车子停稳,我便立刻解下安全带,打开车门跳下了车;双脚找地的时候还踩到了一块极其光滑的冰面,于是我一不留神还稍稍崴到了左脚脚踝,但事情紧急,我只能不顾剧痛,三步并作两步,举着枪走到了成山身边。

“成市长,日理万机,您来这里干嘛?请您放下手里的武器好吗?”

成山转过头,却用着他那双豌豆粒大小的眼睛和蔼地看着我,抿起了颜色浅而宽度薄的嘴唇,对着他此前完全没见过面的我,送给了我一个如同藏在这片密布乌云的天空后面的阳光般的微笑。

随后,他抬起手枪,指向了自己的太阳穴......

与此同时,他身后那辆无牌照的沃尔沃轿车,立刻发动,飞速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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