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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雨里的罂粟花【第七章(8)】中(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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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啊,那电影里印假钞的就是——话说啊,你是不是有个失散多年的当歌星的妹妹,叫‘固力果’啊?”

“呵呵,这都哪跟哪啊?”周荻又笑了一下。

——趁着周荻对我很浮于表面地笑了这么两下,我赶快按下快门,拍了四张照片。随即,我把手机递还给了赵嘉霖。

“喏,嫂子,给。看看我照的还行吗?”

“哼!”赵嘉霖依旧对我嗤之以鼻,但在看过了那四张照片之后,语气又放得柔和了起来,“......但是别说,你照得还挺好的。”接着又把手机举到周荻面前,眉宇间和嗓音里尽是藏不住的兴高采烈:“ 老公你快看,拍的好看吗?”

周荻转头先看了一眼赵嘉霖,才低头瞥了一眼照片,并放下了茶杯:“你高兴就好......来这儿吃饭,干嘛要只喝这种东西。”

“那你去点些别的咯。”赵嘉霖抬头看着周荻,并给他指着路:“你从这边走——左边那条走廊,不走到包厢那边再左拐,就是酒水吧。既然咱们是四个人吃东西,你去段四壶鲜榨果汁就好了——哦,我要羽衣青瓜猕猴桃柠汁,你再帮我拿一小瓶红酒吧。”接着她又低下头,幸福地摆着手机,“我得把这几张照片美个图,然后放电脑桌面上......”

周荻叹了口气,无奈地看看赵嘉霖又站起身,对夏雪平说道:“你们先坐着,我去酒水吧那儿看看饮料。雪平,你有特别想喝的东西吗?”夏雪平摇了摇头,周荻也点了一下头,看了我一眼,直接大踏步地朝着酒水吧那边走了过去。

我本来听赵嘉霖要周荻“端四壶果汁”,想想就知道餐厅里那种盛装果汁的玻璃壶是什么样的,一人端四壶,那得多累,所以我是想问周荻一句要不要帮忙,结果这家伙对我连问都没问就走了,我索性也不说话,偏任由他去。

夏雪平等周荻离开了,才再次站起身,并对我说道:“我也先去趟卫生间。”话刚说完,她便很快步地离开了,只把自己的手机留到了我的手边。我不安地看着她远去的方向,只见她确实并没有直接朝着卫生间的方向走去,但却确实走在与酒水吧 不同的方向上,找到了一个服务员,问了些什么话之后,接过了服务员拿给她的大衣,然后跟着走向了电梯下了楼,我的呼吸频率和血压才逐渐恢复正常。

我看了看眼前带着笑容托着手机、一丝不苟地修着照片的赵嘉霖,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双手拄在桌子上,嗅着杯子里的花茶香气,看着窗外 夜色中城市里的璀璨霓虹。

五分钟之后,赵嘉霖总算放下了手机。她喝了口茶,凝视着我。我侧目看了她一眼,虽然我依然把张霁隆请我帮的忙放在心上,但现在这一秒,我有点不大想跟眼前这位骄横的格格说上一句话。却没想到,她倒是先开口了:

“你挺‘会’的嘛!”

“嗯?你说照照片嘛?我以前在学校的时候确实总给周围谈恋爱的照情侣照......”

“我没说这个,”赵嘉霖高傲又有些厌恶地看着我,“我是说,你倒是挺会演好人的。”

她说对了。

而且,到现在菜还没上喔,我其实已经有点演累了。

“呵呵。”我不置可否地对她笑了笑,拿起了面前的那杯茶喝了起来。

“耍人好玩么?”赵嘉霖又对我问道,“知道我跟周荻过成这样,你和夏雪平是不是特别开心?”

“我之前压根不知道你俩是一对儿,好吗?”我放下茶杯,严肃地看着赵嘉霖,“而且赵格格,你想的是不是有点多?我跟你之前有那么熟么?而且我一直没闹明白一件事:我是做了什么,让你会这么讨厌我、针对我?夏雪平又是对你做了什么,让你能这么针对她?”——实话实说,我其实还真是有点幸灾乐祸的,要不然刚才我也不会对她和周荻那么戏谑;但承认这种事情是万万不能的,天知道过一会,这女人还会不会想出什么幺蛾子来。

“哼,真好意思问!”赵嘉霖似乎是被我气笑了,双手抱胸挺着腰板注视着我的眼睛:“那好,索性我就把话跟你说开了吧——你知道为什么我有寝室,却还要跑到一楼大厅坐着吗?那都是因为你害得!是谁之前天天晚上带姑娘回房间的?”说到这,赵嘉霖还很轻蔑地冷笑了一声,脸上却添了一分桃红,“而且,哼,还把自己妹妹推到床上去了......可真够色的!”

我咬着牙吞下一口气,尽力平和地说道:“我这些事又碍着你什么了喔?”

“因为你们......那个的动静,顺着洗手间就能传到楼上我房间去!”赵嘉霖压着音量、红着脸颊瞪着我,“得我睡不着觉......扰民了你知道吗!刚刚还好意思那这个说事儿......”

哦......

这个时候夏雪平正好从楼下回来,但随即又去了洗手间。她的手上倒是多了那只平常基本见不到她那的褐色皮包,估计刚才应该是回车上取这个了。

我把思路待会到赵嘉霖这边。她这么一说,我才发觉,看来确实是我对不起人家......

不过,即便是我在寝室住的时候过得太浪,那这事好像也不大对劲啊?

“那就你事儿多?我楼下怎么没人来找喔?”我质问道。

“你楼下?在你来之前,因为有树挡着阳光,所以你楼下已经快五年没住过 一个人了。你楼下要是能有人来找你,那可真是出了鬼了喔!”

“行,那我为了这些事情,我向你郑重道歉,行吗嫂子?”

“算了,你可别叫我‘嫂子’了。听着怪别扭的。”赵嘉霖端起茶杯,给自己续满,然后又给我倒了半杯,接着放下茶壶喝了起来。

“好好,赵师姐——那我且问你一句哈,我在寝室也没住几天啊,我后来大部分时候,都住到了夏雪平那儿。那你怎么还天天替那些制服员警跟总务处返聘的老大爷们看大门喔?”

赵嘉霖听了,忙把茶杯挪离了嘴唇,一着急还呛了半口,她立刻拍拍自己胸前,顺了顺气,然后解释道:“......跟你关系不清不楚的那个什么吴小曦,不是也带她男友借住过你那儿吗?还有你们重案一组那个什么白什么跟姓胡的那个女的......”

“那也是最近的事情。我可听说,我来局里之前,你赵警官的千金之躯,就已经这样没日没夜地为人民奉献了。这个跟我可没关系吧?”我轻慢地看着赵嘉霖,“周师兄对你的不好,你总不能都忘别人身上赖......”

“那我这些事情又跟你有关系吗!”

赵嘉霖颤抖着嘴唇对我小声喝道。说完,她还很紧张地看了看周围的食客们。好在这次她吼出来的声音不大,并没有引起周围人的注意。

沉默了几秒之后,我又对她问道:“行,那我的事情算我理亏,不讲公德。那夏雪平喔?她又怎么着你了?我没记错,至少我这,可是你先说的她的坏话,她怎么着你了,能让你每次都把话说得那么难听?”

“这个事儿,你干嘛不自己去问她喔?”赵嘉霖饶有意味地看着我,没几秒,她双眼一亮,嘴角藏着坏对我问道:“哈哈,我才想到——你这小流氓,该不会已经跟夏雪平发生了什么吧?自己妹妹都不放过的人,成天守着个半老徐娘, 就你这样的,你能受得了么?”

“呵呵......”我把拳头放在脸颊前面,咬着自己食指的第二个指节,反过来对赵嘉霖问道,“你这人可真无聊!怎么净对我的私生活这么关心喔?”

“可真能自作多情!”赵嘉霖轻蔑地说道,“你是推了你妹妹、还是睡了夏雪平,我才不关心喔!但我奉劝你一句:管好你家夏雪平!”

“你什么意思?”

“呵呵,就这意思!不懂的话,你自己品!”

“哼!我还想跟你说:管好你家周荻喔!”

“......你!”

赵嘉霖刚想说什么,只见周荻推着一个小推车从那条通往酒水吧的走廊口重新返回。小推车分为三层,上中两层各垫了一个长方形托盘,最上层那放着四只大概一升多容量的玻璃壶和六只长筒玻璃杯,玻璃壶里面的饮料的颜色,分别是白色中点缀着紫色、微黄色、淡粉色和深棕色,中间那层倒是有一只高脚杯,一瓶未开封的红酒,上面写的好像是德文。等手推车推到了餐桌旁边,周荻直接把那瓶红酒跟酒杯放到了赵嘉霖面前,赵嘉霖睁大了眼睛看着面前的酒瓶,又看了看在一旁只顾着拿玻璃杯倒着果汁,然后摆到夏雪平空座位餐盘前的周荻。服务员才立刻帮着把果汁端上餐桌,但当看到那瓶未开封的红酒的时候,服务员也愣住了。

“欸?我的羽衣猕猴桃柠汁喔?”

“卖没了吧?我没看到。这四个也够喝了。”

“那你拿瓶这个干嘛?”赵嘉霖看了看面前的那瓶红酒,然后有些失望且委屈地看着周荻,对他问道。

“你不是爱喝这个牌子的么——你看看,年份,产地,都对吧?”周荻不紧不慢地说着,接着继续给夏雪平又倒了一杯果汁。

“那你怎么不拿醒好的?酒水吧那儿不是有醒好的吗?”赵嘉霖睁大了眼睛对周荻问道。就在这一刻,我又看到了赵嘉霖的眼眶里有一种湿润的东西在打着转。

“是么?我没注意。”周荻想了想,又补充道:“我不是怕拿错吗?我也没看醒好的那些哪个是哪个,万一拿错了,你喝着不舒服,又该不高兴了。凑合喝吧,啊!”

周荻简单地哄了哄赵嘉霖,话音未落,这已经是他摆在夏雪平座位前的第三杯果汁了。

“那也没个开瓶器啊?”我实在是有些看不过去,于是我拿起了那瓶未开封的红酒,替着赵嘉霖说了一句,然后继续戏谑地对服务员说道:“我说,这位小姐姐,‘盛世皇朝’这么有名、这么高端的地方,该不会也得让顾客拿钥匙开红酒吧?”

“呃,这位先生实在抱歉!这种酒我们是有醒好的,我立刻给您拿。”服务员也知道我是在调侃,她瞟了一眼周荻,又同情地看了看赵嘉霖,立刻接过了我手中的酒。

这时候夏雪平也回到了座位上,她的脸色似乎又有些红。实际上,她从洗手间回到餐桌这一路上,也必然能听了个七七八八,所以坐下之前,她看了我一眼,并冲我又对周荻和赵嘉霖两个人斜了斜眼珠。

我对夏雪平翻了个白眼、撇撇嘴,夏雪平会意,对我微微地点了点头,嘴上对夏雪平问道:“看刚才你出去了是么?”

“哦,去拿点东西。”夏雪平说道。但说话的时候,我看她的左手又在捂着肚子,难道是因为之前的那个手术,让她身体难受了。

而正当夏雪平把外套再次脱下,递给那名抱着酒瓶的服务员的时候,赵嘉霖直接一把抢过了夏雪平面前的那杯白色里面混杂着星星点点紫色的半固体饮料,气呼呼地放下杯子,连嘴唇上沾了一层饮料的残留都没有擦掉。

“欸?你抢人家的饮料这样对吗?”夏雪平还没说什么,周荻却先对着自己的妻子赵嘉霖不满了起来。

“喝都喝了,怎么着?”

“赵嘉霖,你......”

我想了想,趁着周荻没把话说完,也抢过了那杯微黄色的果汁一饮而尽,并举着空杯子对周荻说道:“嗯,这个苹果汁真纯!里面好像还加了百香果和柠檬汽水吧?周师兄是会挑东西哈!”

夏雪平看了看赵嘉霖,然后又对周荻说道:“你说你倒了这么多杯,全都摆我面前干嘛喔?果汁开大会啊?倒完了就给大家喝呗。”

看我和夏雪平都这么说,周荻也没在说什么,于是立刻把自己正在倒的那杯递给了夏雪平,并逐一介绍着那四壶饮料:蓝莓 黑莓鲜榨酸奶、苹果凤梨百香果气泡饮、红芭乐莲雾香橙饮,外加一壶红糖红枣姜茶——最后倒的那杯,正好就是红糖红枣姜茶,他递给夏雪平的时候,还特意说道:“这个你多喝点,对你现在有好处。”

“嗯。谢谢。”夏雪平只好礼貌地接过了杯子。

我咬了咬牙低着头,右脚用力地在原地狠狠踩了一下:蓝莓、 黑莓、苹果、菠萝、百香果、番石榴、莲雾,这些东西都是夏雪平爱吃的水果;而喝红糖红枣姜茶对她“现在有好处”的这句话,让我不禁怀疑,周荻是不是知道夏雪平做堕胎手术的事情,但偏偏这事情,我还不能问。

正在我低头的时候,赵嘉霖却在桌子下面用她的高跟鞋踢了我一脚,等我抬起头,她便也咬着牙,抬头看了一眼夏雪平,又看了一眼周荻,接着继续注视着我。

我挠了挠后脑勺,故意没理会赵嘉霖的眼神。

但就在这时候,周荻却注意到了赵嘉霖的眼神:“呵呵,你俩眉来眼去的干嘛喔?”

——嗬!好一招祸水东引啊!

夏雪平一听也愣住了,她有些不安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恰如今天午饭的时候,我执拗地偏要坐在周荻那张椅子上时,她看着我的眼神,又似之前她生病发烧,痊愈后看到小c光着屁股缠着我的时候那种眼神。

她是反过来吃我和赵嘉霖的醋么?我跟这么个女人怎么可能......

她紧接着又看了看赵嘉霖,才低头拿起刚刚喝干净之后的空杯子,自己又倒了一杯红糖姜枣茶——夏雪平在刚喝了一杯姜枣茶过后,她的脸色似乎不再那么红了,手也不往肚子上捂着了,整个人也感觉轻松了太多,可能红糖红枣跟生姜放在一起煮,对他此刻的身体确实很好。夏雪平虽然低下了头,但她的耳朵却在竖着。

我不假思索地对周荻说道:“哦,嫂子刚才跟我抱怨,她说她都饿了;要不是因为我和夏雪平出现在这个餐桌上,估计这会儿你们二位都已经吃上菜了。”

夏雪平听到这话,方才放下忧虑,低着头看着面前的杯子莞尔一笑。

“欸?你这人!我什么时候......”

赵嘉霖一听又急了,但她来不及把话说完,周荻的脸色便挂不住了,他立刻张口拦住赵嘉霖的话:“行了,就这点事,你能不能大气一点?刚才我去拿饮料的时候,服务员就告诉我菜已经备齐了,你就稍等这么一会儿都不行?”这当口那服务员正好托着一个鹅颈瓶走了过来,里面正是醒好的红酒,当服务员把酒给赵嘉霖面前那红酒杯里斟好之后,周荻有用着一副 教育的语气对赵嘉霖说道:“行了,你想喝的都给你拿来了,等下你就对喝酒、多吃菜,少发脾气行吗?”

赵嘉霖眼巴巴地看着周荻,撇着嘴巴委屈地点了点头。在周荻身边的赵嘉霖,真是可以从平常市局重案二组那个冰冷高傲的 白玉凤凰,瞬间变成可怜巴巴的小鸟雏,看见眼前这一幕,我忍不住弯下腰去,趁着假装捡东西的工夫窃笑两下。

赵嘉霖跟周荻百口莫辩,只定得把火气撒到我这,于是她猛地对准了我的小腿,一脚踢了上来。这一脚可不简单,再加上她的高跟鞋本身就是尖头,一脚踢过来就像一把铁笔钢叉一般,让我的小腿痛不堪言,但我仍咬着牙没出声;而赵嘉霖也不知道,我在警校里是出了名的耐打抗揍,我小腿上的肉也练得结实,于是她踢中我之后,虽然疼得我牙龈冒苦水,但她自己也瞬间吃痛,“嗷”地小声闷咳了一下,却也不敢大叫。

“雪平,我已经点了十三个菜了,有汤有主食有甜品,你还有什么想点的吗?”就在我于餐桌下受了赵嘉霖一脚的时候,周荻正对夏雪平问道。

“十三道菜,太多了吧?”夏雪平对周荻问道。

“不多,呵呵。”周荻目不转睛,对夏雪平眯着眼睛笑着说道:“我点的都是以女士口味优先的菜品......而且你不知道,我家这位看着长得不胖,能吃着喔。十三道菜咱们四个人吃,可能还不够喔。”

赵嘉霖偷偷地揉着自己的脚趾,听到周荻跟夏雪平提到了自己的名字,脸上的幸福感顿时溢于言表,倒也不去管周荻是不是在嫌弃自己。坐在赵嘉霖对面的我,看着她幸福洋溢的表情,顿时看傻了——周荻是“金句哥”,又不是金娃娃,你 赵大格格好歹是本地首屈一指的大 家族出身的千金之躯,你究竟是中了啥降头咒语,才能被周荻收拾成了这副德性?

“我没什么要点的了。”夏雪平说完看向了我——她一见我直勾勾盯着赵嘉霖,眼角嘴梢又显露出些许的不悦,右手用力拍了我的手背一下:“问你喔,小混蛋!你还想吃点什么吗?”

“哦?我也没什么要点的,我也觉得十三道菜足够了。”我回答道,又在桌子下面,直接拉住了夏雪平的手。夏雪平本来想躲,但是被我紧紧一握住,她的掌力也变得温柔起来,然后十指紧扣地跟我的手在一起牵了一会儿。

周荻对我扬了扬下巴:“跟我你还瞎客气?知道你小子会吃!你想吃啥直接说,这里你想吃什么,他们就能做什么——想吃什么随便提。”

“算了算了,差不多就先这些。实在不行,没吃饱再点吧。”

“那好吧。”周荻朝我和夏雪平把手放下的后两臂对角相交的地方轻扫了一眼,然后装作并不在意地转头对服务员说道:“那就上菜吧。”但话说完,他的腰肌还在很不自然地颤动了三四下。

我和夏雪平等头盘端上餐桌,便很默契地松开了对方潮湿的手。头盘便是一道油亮的珊瑚白菜,泡椒和白醋的酸、干朝天椒和炝蒜油的香、炒砂糖和蜂蜜的甜浇溉在白菜丝上,闻起来就开胃;另一道开胃菜是黑醋带鱼卷,皮韧肉厚的带鱼去骨,卷成一卷,炸酥之后跟玉米糖浆调的陈醋与果醋的调味汁烩在一起,晾凉之后做成的小食。两道菜分别都有不错的味道,但是都是同样酸甜的菜,放在一起,多少有点撞了味道。夏雪平和赵嘉霖两个,倒是吃得很开心,尤其是夏雪平——这两道菜的味道,实在是太像她最喜欢的盐醋味薯片;而我在吃了两块带鱼卷之后,那珊瑚白菜只吃了几口就不敢再吃了,并且端着茶杯喝了起来,中和一下嘴里的酸,一抬头,只见周荻也没怎么动筷子,甚至带鱼卷他根本没动。直到开胃菜盘子撤了,上了素菜,我和周荻才各自重新拿起筷子。

素菜有两道,一道是用白菜叶打成褡裢状、用海带扎了十字结、又过了面粉后炸制的黄金白菜卷,得蘸着用薄盐生抽和清鸡汤调成的蘸汁吃,里面的馅料则是用香菇、胡萝卜和豆腐做的,吃上一口满嘴留香;另外的一道则是葱烧松茸石花菜,味道虽然不错,但也只是在中规中矩的境地,谈不上预期之中的“好吃”二字。不过也多亏了这道松茸石花菜,正因为它没那么好吃,才让我心里有时间琢磨起事情来——在夏雪平和周荻聊着一些关于情报局那帮探员同事和重案一组胡佳期王楚惠这帮人有的没的、不痛不痒的一些“最近怎样”“他还在‘哪哪’干‘什么什么’”的时候,使我插了个比较能掐人脖子的话题,拦住了周荻对夏雪平套近乎的攻势:

“哎,还是有点难以相信啊——周师兄,你跟赵师姐你俩竟然是夫妇,这事儿我怎么想也没想到喔!”

“呵呵......”貌似本来正准备再起一个新话题的周荻,随着那半只白菜卷,硬把嘴里本来要说的话咽了回去。

“怎么?”正低着头,还在吃着刚刚从头盘里全部挪到自己餐碟中的带鱼卷的赵嘉霖,含着满嘴的东西抬起头问道,“你想说啥?你是觉得我俩在一起不般配呗?”

“哎哟我的天!赵师姐,你是真对我有意见啊!我刚才夸你们那么久了,你难道还不相信我那些是肺腑之言?但就是因为你俩的婚礼我没去成,我就觉得这事儿有点太梦幻了,知道吧?”我笑着说道——我也亲身体验了一把“笑里藏刀”的感觉,并发问道:“话说,周师兄,你跟赵师姐你们俩是怎么在一起的啊?就像夏雪平说的,”我又看了看夏雪平,然后收回目光放在周荻身上,“您二位郎才女貌的,怎么说也都是人中龙凤,所以有一个事儿,我有点猜不准:你俩在一起的时候,是谁追的谁呀?”

挑事儿归挑事儿,我的目的,也不过是想让周荻别只拽着夏雪平 一个人聊天,而并不是为了达到太过分的效果,在我的心里也做出了两种预判:要么周荻回答“她追的我”,然后简略地说一下二人的认识过程,邂逅或者相亲;要么就是含糊地说一句“彼此都有感觉”,再编几句不痛不痒的话就过去了。在我盯着周荻的时候,赵嘉霖也擦了擦嘴,期待地看着自己的 老公会怎么说。

结果不曾想,我这一句话问出口,周荻低着头突然哑了:“哦,这事儿吧,嗨......怎么回事来着......”

然后,整张餐桌足足沉默了半分多钟——要不是到刚过一半的时候,有服务员推着推车端上四道主菜,估计这半分多钟将会是我从小活到现在,度过的最难熬的半分多钟——翡翠虾球的菠菜汁渐渐风化,香酥脱骨鸭和糯米“刺猬”丸子的热气从蒸笼中腾到周荻的面前,最豪华的那一大铁盘炙子烤肉也在滋滋啦啦作响,但这家伙真就一个字都没说出来。炙子烤肉烤的是新鲜的、提前煨好的牛里脊和羊腿肉,垫在铺满切成菱形的葱白和剁碎的芫荽、还架在燃着酒精块保持的滚烫温度的事先烧热的铁板上。这东西我老早就听说是一道正宗的八旗菜肴,但在f市这个满洲龙兴之地,满大街却只有朝鲜族烧烤店铺和回族烧烤街摊大排档,这种炙子烤肉还真没几家做的,我约摸着今天能点上这道荤菜,也必然是因为赵嘉霖;但此刻的赵嘉霖,嗅着葱白香菜叶和芝麻点缀出来的焦香,咽着口水,却也没动筷子、也忘了浇上用香料药材熬出来汤水后加了酱油蚝油香油的料汁,只是侧着头看着周荻,脸上期待的上扬嘴角,也逐渐撇了下来。

而另一旁依旧大口喝着红枣姜茶的夏雪平,也在边喝着边看着周荻,比起赵嘉霖的期待目光,夏雪平的眼神里,更像是一种责问的态度,就仿佛她知道周荻之前做了什么莫大的错事一样——而且果然,在周荻抬起头看到夏雪平的目光之后,很抱歉又羞赧地躲了一下夏雪平的眼睛,然后对我说道:“唉,好久好久以前的事情,太具体我都有点记不准了......”

呵呵,有点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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