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住了吗?‘兰花’的‘兰’。纪兰亭,不许再记错。”离得这么近,他的声音就伴随着呼吸喷洒在她耳边,让她想忽略都难。
“嗯……”她收回了手,“‘纪兰亭’,我不会再记错了的。”她声音婉啭地念着他的名字,让他觉得自己的名字似乎也有了不一样的味道和生命力,像是真的开出了一朵淡雅馨香的兰花儿来。
沈琼瑛对于他做护工的事还是保持怀疑的,毕竟能进博文双语的学生家里非富即贵,沈隐那种靠奖学金进去的特优生是特例,“所以你跟小隐一样,也是靠特招入学的吗?那你学习一定很好吧?”
“因为家里产业有涉及医疗方面,为了将来做好各轮岗位的管理,为了尽快熟悉上手,为了使将来做出的决策和规章能更贴近医患双方的需求,家里让我在学习之余,必须了解到每一个岗位。”纪兰亭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如果姜佩仪在大概就要笑了,要知道纪家后辈将来要接手的可不止一所医院,那还包括本市最大的五星酒店和几大娱乐场所,其中还有一家白马会所——如果纪兰亭要一家家轮流管培的话,那大概连鸭也要做一做的。
不过沈琼瑛这么多年营生很单纯,早年间可以算是一个孤独的兼职卖艺者,近些年更是习惯与书为伍……这就被唬住了,觉得眼前这少年还挺优秀挺厉害的,甚至那份使命感直让她肃然起敬——能在少年时期就沉下心规划未来,为继承而努力付出汗水,不愧是一个优秀的继承者。
这样一个养尊处优的少年,居然连护理也要亲身上阵,被她误会了还和和气气,简直是天使一样。她对这样涵养好的少年最没抵抗力,迅速软化了心防。
如果说刚才还是只想尴尬躲闪回避,现在她就是正面积极想要弥补羞愧,“你救了我,我还误伤了你……真是对不起啊!”她小心翼翼地试探,“有什么是我可以帮忙弥补的吗?”
“没什么的阿姨,可惜我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家庭其他成员对我也没有亲情……所以我看到您觉得特别亲切,不用跟我客气的。”他大方摆摆手:“我看到您就像看到了妈妈一样……”他的表情看起来黯然伤,平静中透着一丝丝忧郁。
沈琼瑛触及了他的敏感伤心事,更内疚了,“对不起啊……”
纪兰亭叹了口气,“可惜我不配,我不像沈隐那么优秀,在学校里很多女生追,连校花都喜欢他呢……我这么差劲,不配和他相比,怎么敢把您当做妈妈呢?”他的声音听起来低落极了,明明刚刚还积极得天使一样,现在却沉痛沮丧得像是个重度抑郁患者:“我这种孤儿,是不配得到任何人喜欢的,我也不配有妈妈。”
但沈琼瑛都快被愧疚包围了,哪里注意到他突兀的情绪转换,几乎是脱口而出,“没关系没关系,不嫌弃的话,你把我当做妈妈也可以的。”
说完就觉得不妥——毕竟她本身就不是一个称职的妈妈,却说出这样的大话,难免大言不惭了……
她的脸上又免不了透出几分纠结。
但是少年显然没把她的客套话当做玩笑,希冀地看着她,像一只被人稍许透露善意就感恩戴德的流浪狗,“真的可以吗?”
沈琼瑛理智回笼,咬着唇犹豫起来。
纪兰亭抓住她的手,得寸进尺巩固着自己的成果:“六月四号,这周五是我的生日,沈阿姨,就给我当一天的妈妈行吗?”
覆水难收,当一个别的少年的妈妈欠妥,但是当一天妈妈是完全合乎情理的。
沈琼瑛没有再拒绝,“那等你放学,我帮你过生日?”
纪兰亭露出乖巧的笑容,“周五刚好有篮球比赛,我会参加,阿姨可以来给我加油打气吗?”
沈琼瑛觉得这孩子实在太卑微了,加之之前错怪他的愧疚,他完全没有责怪她,还这么善解人意,这么懂事,一个孤儿可以成长为这么有责任心又善良的人,多么让人心疼啊!她终于郑重正视了跟他的约定:“没问题,到时候我一定去。”
两个人交换了微信。
这夜纪兰亭一定要留下来陪床,但沈琼瑛还没昏聩到那个程度,毕竟是个高中生,没必要仅仅为了实习而做到这一步。
但纪兰亭却说她吃错了药情况特殊,担心她出事,又投缘,一定要照顾她。
最后少年睡在了病房里的沙发上,索性那个真皮沙发够大够软,也非常舒服,当初就是考虑到陪床的可能,这个沙发足有一米二宽,跟床也不差什么。
沈琼瑛磨不过,也就由着他了。
如果不是少年说过把她当妈妈的话,她是肯定不会和他共处一室的。
但是在他那样拳拳剖白后再计较,就显得成年人的世界心思太多反而肮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