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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章:伸出魔爪(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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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处询问水泽惠子的住址,这种做法实在是太疏忽了。

只要有谁记得打听水泽惠子的这个人。

那么,立刻就会想到杀人犯就是杜丘。

这一点,就连小孩也都明白。

杜丘竟然没有想到这一点,发现自己这种疏忽大意,他懊悔不迭。

说不定什么时候。

就可能因为自己一时失误而伏首就擒,他为自己失去了自信而深感恐慌。

但是,警察为什么声称尚不知道横路敬二的住址呢?杜丘对此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加代家的人,竟会不知道横路的父母家住在哪里,这未免有些可笑。

在这种情况下,警视厅肯定要调查横路的户籍。

这里有阴谋!

杜丘的眼底闪现出矢村那张脸…那脸上流露着轻蔑的色。

北海道的警察正在张网以待吗?

或许,横路的父母家已不在北海道了,此刻他是在朋友家或是旅馆里疗养?如果是这样。

那么,警察的说法就可以解释即使已经埋伏了警察,也顾不了那么许多。

在收款处,杜丘仍然扭过脸去付款。

服务员是个二十岁左右的女子。

她看看帐单,接过了钱。

不知为什么,她的眼睛却盯住杜丘的侧面使劲看着,那目光似乎表明,她已经注意到了什么。

杜丘的心几乎停止了跳动。

这女人不会喊起来吧…

女人一边慢慢地仔细算帐,一边打量着杜丘。

「谢谢光临,请多加小心。」

「谢谢。」杜丘点点头,走了出来。

他向车站走去。

自己的身影映在商店的橱窗上,尽管表情是那样严峻而冷酷,但内心却感到一种难以忍受的孤独和冷落。

从千岁来到苫小牧,然后乘上了日高本线的列车。

已经过了旅行的旺季,车内空空荡荡。

他并不是初次来到北海道。

在学生时代,曾经用一个多月的时间,周游了整个北海道。

即便是初次,现在也毫无游山玩水的心情了。

他靠在座位上,闭上了眼睛。

茶馆里的收款员说「请多加小心」,这是什么意思呢?他一直在心里捉摸着这句话。

这是对旅行者顺口说出的一句普通的客套话呢,还是由于刚刚在电视里看到的犯人就在眼前,这才特意说的呢?大概是属于后一种情况,杜丘想。

从她的语气上,就使人想到这一点。

如果真是这样,从这件事上倒可以看出老百姓通常所采取的立场。

明明知道是个凶犯,却说「请多加小心」,这种情况,在当检察官时是根本不可想象的。

那时,如果遇到这种人,自己一定会严厉责备他没有履行报告的义务。

他感到,在老百姓的思想中,存在着一种对逃亡者赞助的因素。

因为逃跑的人并不都是罪犯。

由于种种原因而逃跑的人们,也许正因为有着这种小小的善意的赞助,才忍受了颠沛流离的生活。

「太单调啦,北海道的海岸线。」

坐在对面的一位年老的绅士,和杜丘搭起话来。

杜丘微微一笑,算做回答。

他想安静一会儿。

「我从东京一个人出来旅行,姓大内。」大内操着关西口音说了起来。

「老伴去世啦,您也是从东京来的吧?」

「啊,是啊…」

「到哪儿去呀?」

「想到终点…」

「我也是啊,今晚打算就住在样似,明天从襟裳呷出发。经黄金道路去带广。怎么,和您好象在哪儿见过似的,哦,咱们在一个旅店住过吧。」

「啊,是吗?」

杜丘含糊其词地回答了一句,把视线投向海面。

没有什么景色可观赏的海面,一望无际。

怎么才能摆脱这位老人呢?杜丘焦躁起来。

「看过今天的报纸了吧?」

「没有。」杜丘很怕老人的絮叨。

「怎么样?看看吧。那位逃跑的检察官,竟然杀了人呢。」

「啊,这事看过了,不用啦。」

杜丘慌忙制止要上行李架去取包裹的大内,紧张得说话时嘴都有点笨拙。

「是吗?」大内坐下,「不管怎么说,这个检察官多少也有点太越轨了…」

有了可以闲聊的人,大内露出了喜悦的色。

「啊,是啊…」

「不过,现在的这个社会,到处都是互相倾轧啊。我是个退休的银行分行行长,可那是很久以前的事啦。过去有一句老话,『现金窗口,当面点清』,你知道吧?」

「不知道。」

「就是那样,我们那个时候,在窗口,即使错付出去多少现金,也不往回退。就是顾客发觉了还回来,我们也要说『本银行决无差错』,拒绝收款,表现出很有信用的气魄。可是现在呢?这是去年的事了…我常去的一个店的老板,有一次从银行取款,不知怎么弄错了,是六十几万日元,付给了六十七万日元,多付了点。结果呢,老板回到家里一看,有两个银行职员早已在家里等他了。简直像从他口袋里硬往出掏似的,把多的那部分钱收回去了。只不过值一千日元一盒的点心…」

「真不上算。」

说的是这种事,杜丘松了一口气。

「老板很是不满,当然,返还是应该的,可是,在我们那个时候,即使银行倒闭,也绝干不出这种下作的事。如果多付的要讨还,那么顾客回去发现钱不够,再来找帐也不能拒绝啦。这是合乎情理的吧,可是…」

「要是这样说,当然是对的。」这是合乎情理的事。

「这是社会上互相倾轧所致啊,虽然这位逃跑的检察官有些越轨行为,但也可以说是出于无奈吧。不过,我认为,做为一个检察官,犯了罪就应该严惩自己,不这样,怎么能追究别人的罪责呢。」杜丘点点头。

越轨吗?

为了摆脱莫须有的罪名而逃跑,这是越轨吗?可是,社会已经把犯罪的烙印,深深打在杜丘身上。

「然而,也有人说这位逃跑的检察官是清白无辜的…」大内还不想转移话题:「人哪,不论是谁,都不能预见以后的事情。不,连明天要发生什么事情都不知道。就是被人称为铁饭碗的银行职员也难免不出事,也有陷入酒色的圈套之中而失足的人。我也有过那么几次险事呢。现在想起来,被人遗弃,还不如做一个逃犯,真是让人寒心哪。你就是一个地位稳定的检查官,也不知道明天会怎么样。」

不知道明天会怎么样吗?

杜丘向窗外看去。

列车沿着单调的海岸线,不停地奔驰着。

车轮的声音,并不能使人感到这是朝着弄清事实真相的方向前进。

在杜丘听来,它是那样沉重,似乎在暗示着什么…

小海边位于海边川上游。

从地图上看,这儿有两条路,一条越过郡境,通向幌别川;另一条经过爱萨曼别川和塔克内,走向日高山脉。

日高山脉从襟裳呷开始,中经广尾岳、乐古岳,再从威岳向北去,把平原分成了两部分,而小海边正位于日高山脉的西南。

杜丘没有到终点样似,而在离样似约有三站的一个小站下了车。

不知道那里设下了什么埋伏没有,最好还是避开样似站为妙。

乘公共汽车到达样似时,已经是日落时分。

他从西样似郊外路上了沿着海边川的一条路。

路两旁是很大一片针叶树树林。

像赤杨这类的阔叶树,现在已经落叶了。

一到九月下旬,北海道就是初冬天气。

这里没有晚秋,秋天的帷幕刚刚落下,冬天就紧接着来临。

哪儿也没有看见警察的影子,只有运木材的汽车偶尔通过,而且,还是相隔好长一段时间才有一辆。

太阳落山了。

他感到自己走路的声音很响。

横路敬二还在吗?

这是杜丘最担心的问题。

横路如果看到了电视或报纸,就有可能赶到妻子的娘家去。

也许,寺町俊明和横路敬二就是同一个人。

那他得知妻子已死之后,自己反倒要藏起来了。

杜丘估计到了这种情况。

因为横路不仅害怕那个已经杀害自己妻子的复仇者,而且更要避免使真相大白于天下。

此外,还有杀人犯…象杀害横路加代那样,杀人犯也许已经抢先了一步,这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首先要查明情况,然后才能决定下一步如何行动。

杜丘掀起了外衣领子。

天色渐晚,路上已经映不出影子了,有些寒气袭人。

村落沿着河流,稀稀落落地散布在岸边。

日高山脉的西南部,是北海道降雪最少、气候温和的地方。

山脉挡住了北风,阿伊努族人的村落布满了这一带。

这些星星点点的村落,就是阿伊努族的居民点。

天黑了,杜丘向一位阿伊努老人问路。

老人没有说话,只是目光犀利地向着杜丘的打扮看了一眼,随后用手指指河的上游。

老人的表情给人的印象是阴暗的,似乎对坎坷的人生满含着愠怒。

杜丘对此并不感到怪。

过去来北海道的时候,也多次遇到过这样的阿伊努族老人。

有时,他们的眼里甚至闪出残忍凶暴的目光。

杜丘说不清对他们应如何评价。

杂树林里响起了风声。

杜丘要去的村子,就在那一片叶子落光了的杂树林旁边。

在一个漏出了灯光的门前,他敲了敲门。

「横路敬二家在哪儿?」

「就在前边。」说话的是一位中年妇女,语气含糊不清。

「你们认识吗?」

她的情分明显示出,已经从报纸、电视上知道了发生的事情。

杜丘感到,有一只可怕的触角,正在从周围无边的黑暗中向他伸来,使他惶恐不安。

「啊啊,是朋友。」

「就是红屋顶的那家。」说完,女人关上了门。

趁着浓重的夜色,杜丘久久地凝视着横路家这座红屋顶的房子。

危险的预感,使他的心脏猛烈地跳动。

横路的家就在这里,明明知道就在这里,警察为什么还要发表去向不明呢?也许,横路敬二曾一度回到这里,立刻又闻风逃跑,真的去向不明了吗?

这是一座红色屋顶的小房子,窗户里灯影撞撞。

虽然看不见人影,但里面有人住。

杜丘有些犹豫起来。

既然连附近的人都知道横路加代被害的事,那横路就绝不会老老实实地呆在这里。

他也许去了石川县,但逃跑的可能性更大。

看来,现在不能再去敲眼前的这个危险之门了。

不,等一等。

报导中尽管说了横路加代,担并没有提到北海道。

所以,横路本人或家里人不说的话,村里的人就不会知道这件事。

刚才那位妇女的态,不过是自己多疑的猜测而已。

杜丘又等了半小时,没有发现任何风吹草动。

当他习惯了这种危险的气息之后,心里重新恢复了平静。

他真希望自己有野兽的嗅觉。

杜丘迈开了脚步。

既然已经来了,就绝没有半途而退的道理。

他慢慢地走过去,敲敲门。

「谁呀?」在离门较远的地方响起了嘶哑的声音。

「请问…」

杜丘刚说出这两个字,立刻闭住了嘴。

门旁传来了几声隐约可辨的哗啦哗啦的声响,这是金属的碰击声,手铐!杜丘倏地转过身来。

那也许不是手铐,但却有人紧靠着门旁藏在那里,而回答的声音又远离门口。

就在杜丘跑出来的一刹那间,房门大开,纷乱杂沓的脚步声轰然而起。

「站住,杜丘!」

「不要跑?」

「再跑开枪啦!」

夹杂着乱哄哄的一片叫喊,在黑暗中响起了枪声。

杜丘不顾一切地跑起来。

必须跑得远远的,他心中只有这一个念头。

脚步声逼近了,就象一群狰狞的野兽的声音。

沿着大路跑会被抓住,杜丘拼命地跑进森林。

森林里漆黑一片,辨不清方向。

杜丘朝着与大路垂直的山顶跑去。

手电的光线把森林切成几条,喊叫声就响在耳边。

看不见脚下,只能在稀疏的星光下,摸索着前进。

他感到,已经拉开一段距离了。

但这还不是胜利,只不过是使追踪者暂时失去了目标而已。

灌木丛漫山遍野,阻碍了光线,为杜丘开辟了一条逃跑的道路。

追踪者的声音渐渐远去,杜丘心里开始踏实了。

他曾经热衷于打猎,在当时,走山路对他来说是习以为常的。

这些记忆,连翩浮现在他的脑海。

胜利了。

已经过了半小时,这使他确信这一点。

追来的人声和手电光都消失了。

他的脚被扎得疼痛难忍,只能瞒珊而行。

但他仍然没有歇息,借着星光,继续向山顶奔去。

森林中没有道路,他在灌木从中钻来钻去,坚持向高处攀登。

心须远离这一带,哪怕多走出一步也好。

等到天亮,护林的搜索队就要出动了。

虽然这一带的警察可能没有警犬,但那可以用直升飞机运来。

被它追上就不太容易逃脱了。

杜丘继续走着。

他准备一直走到早晨,不,就是到了早晨也要继续走下去,无论如何也要走到甩开搜索队为止。

至于甩开以后怎么办,也只好到时候再说了。

漆黑的夜,是看不清地图的。

杜丘思索着记忆中的地图。

登上山顶以后,从样似川上游越过郡境,就该进入日高山一带了。

为了摆脱带着警犬的搜索队,必须跑到那一带去。

第二天上午,他在山上发现了一个小棚子。

小棚子已经有些腐朽破败了,似乎还是在发掘矿床的鼎盛时期留下来的遗物。

尽管它已经破得连小棚子都称不上,然而,此刻也不能有更大的奢求了。

杜丘简直象跌倒一样躺了进去。

一路上,虽然也曾稍微歇歇脚,但是没合一眼,实在是有些筋疲力尽。

肚子也在辘辘作响。

尽管今天早晨只吃了几个野草莓和猕猴桃,但空肚子毕竟还是比较容易对付过去的,眼前的当务之急是睡觉。

此刻,对于追踪队的恐怖,似乎已经抛到了九霄云外。

他睡得象一摊烂泥。

杜丘梦见,大雪从天而降。

在风雪中,杜丘迷了路。

他走啊,走啊,走来走去还是一片荒野。

刺骨的寒风向他袭来。

饥肠辘辘。

照这样下去,非冻死不可。

在暴风雪中,他听到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几声野兽的咆哮。

他想,必须赶快同家。

对于家庭温暖的记忆,使他最大限度地发挥了所剩无几的能量。

忽然间,杜丘停住了脚步。

他想起来,自己现在已经无家可归。

是的,哪儿也没有他能回去的家了。

过去的一切,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感到,暴风雪甚至一直吹到他的心里。

不仅没有家,就连暂且栖身之处也没有。

上哪儿去呢?只好走到哪儿算哪儿了。

杜丘茫然地站在凄迷冷落的寒风之中。

野兽的咆哮声越来越近。

杜丘拼命地挣扎着,从梦中惊醒了。

天上真的飘起雪花来。

梦中听到的野兽吼叫,原来是风吹在小棚子的烂木板上,发出的阵阵声响。

他感到毛骨悚然。

自己面对着的,是比梦境更加凄惨悲凉的现实。

杜丘站起来,走出小棚子。

这里群山环抱。

眼前除了起伏的山峦、铅灰色的天空和飘舞的雪花之外,什么都看不见。

他完全迷失了方向,也推测不出自己已经逃到哪儿来了。

看看手表,已是午后。

他回到小棚子里查看地图,想搞清自己现在所处的位置。

但这根本办不到。

唯一用眼睛所能确定的东西。

就是小棚子外面服一片覆盖在山坡上的无边无际的巨大的松林。

根据所走的时间推测这里好象是样似川的上游,或者是越过郡境的幌别川上游一带。

「怎么办呢?」杜丘无精打采地自语着。

不管这是哪儿,无论如何也要先到山脚下的村子里去。

翻越日高山脉,目前是根本办不到的。

但是,何时翻越日高山脉呢?

今天或是明天下山。

肯定有警察在那里等着呢。

为了躲开他们,最好三四天之内先不要下山。

这样一来,警察就会认为自己已经越过日高山脉。

逃到别处去了。

但是,没有一点食物,在山上又怎么度过这三四天时间呢?不,那是不可想象的。

发疯一般地狂奔,已使体力消耗殆尽。

地图上,往河流旁边稀稀落落地有些小村落。

沿着河边走剜哪个村落去,也许能弄到食物吧?也只好如此了,杜丘想。

山上能弄到的所谓食物,只有今天早晨吃的那几个猕猴桃和野草莓。

熟透了的猕猴桃,就象本州的木天蓼一样,果肉如同刚刚发酵的黄油,吃起来很香。

但这并不是到处都有,早已被小鸟、小动物、黑熊吃得几乎一个不剩。

熊!

杜丘不由自主地环视着四周,浑身一阵战栗。

先前只顾拼命地逃跑,却忘记了这里正是人称陆上一霸的狰狞猛兽…熊的王国。

他想起了梦中野兽的咆哮,那很可能就是真的野兽的吼叫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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