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开玩笑地低声说,「本大人有更重要的座位。」
「臭美!」不理我了,转身和馨馨说话。韵姑就给我介绍座位上几个不认识的人,都是市府的要人,至少是正局级的官员,他们都对我很客气,但明显把我当小孩。韵姑又狠狠夸我,说我怎么聪明,怎么会辅导,把老师都教不好的女儿,数学教成了一百分,馨馨忸怩不安地红了脸。其他人也就附和着夸我,没劲。幸好,几分钟,就有人来请我,婚礼开始了。
主桌正好十二人,瑶姑夫妇在,作为晚辈,我还是礼貌地向他们问好,主持人据说是电视台的当红主持,一男一女,宣布婚礼开始,先是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吓我一跳,幸好是放录音,然后响起庄严的婚礼进行曲,新郎新娘被引上台去,不知从哪儿跑出两个可爱的女童,托着新娘的婚裙,跟在后面,韩市长和新郎新娘都上去了,主桌上就剩下七个人,我正好和瑶姑夫妇面对面,彼此看过来,都有点尴尬。
看到这对夫妇,心中颇多感慨,一个是我曾经爱到极点的人,一个是我现在恨到极点的人。我不愿去看他们,转头四顾,大厅不大,很松散地放着三张圆桌,形成三角鼎立,遥相呼应,我心中一动,这么放法,有没有什么含义啊。又哑然失笑,觉得自己多疑了。
突然觉得别桌的菜肴和我们不一样,仔细一看,发现我们桌上正中间的菜,是别桌没有的,我本来就觉得纳闷,怎么这么一盆怪模怪样的菜,还放正中间,那是一个大大的蝎子,烤得很焦,头上浇奶油,周围黄瓜切成的圆片和萝卜雕就的花间隔装饰,此刻才反应过来,这是一道喜庆菜。
这时,主婚人,双方父母都已说过话,突然,主持人宣布,「下面,请万人厌给我们说几句话。大家欢迎。」噼里啪啦的掌声响起,大厅人不多,又空旷,掌声不响,相比之下,给我的掌声好像还响一点,当然,给别人掌声的时候,我都没有注意。
我站起来,一边走上去,一边想,这样突然的安排,也不事先打一声招呼,是不是有意想让我出丑啊,虽然大厅人不多,但婚礼可是直播的,大厅里的大屏幕,一直显示着婚礼的行进,此刻,各个包厢的人,大概都饶有兴趣地看着我,猜想着我会说什么。不知道有多少人知道,这是一场突然袭击呢?
好吧,我就给你来个临场发挥,让每个人,就算他以为我事先知道要发言,也能看出我是临场发挥。走上去,两个主持人,颇有点好地看着我,不明白主人为什么要安排我说话。
我说,「说句客气话,也说句实在话。这两句话,都来自于桌上的一道菜,这道菜,其他桌上没有,请导播给个镜头,正中间的那道菜。」于是摄像手忙脚乱地调整镜头和焦距,等我看到屏幕上出现了那道菜的特写,我才继续说道,「这道菜看起来很古怪,我一开始也有点不明白,刚才这么一想啊,懂了,它是在祝新婚夫妇‘花好月圆,白头偕老’,这算是一句客气话。再说一句实在话,希望新婚夫妇,即使有一天,家里饭桌上,只剩下黄瓜萝卜,也能保持花好月圆的生活情趣;即使有一天,生活困难到像被烤焦的蝎子那样狼狈,也能坚守白头偕老的誓言。谢谢。」
中国是个讲究喜庆的国度,比如,很少有人愿意写遗嘱,也很少有人劝告别人写遗嘱,以防不测,因为不吉利。在婚庆这样的场合,更要说喜庆话,我的话里多少带点不吉利,似乎有点咒他们破产的味道,但他们却无法挑我的毛病,谁叫他们搞突然袭击呢?也算是给他们一点颜色。
接下来,新郎新娘要去敬酒,我也就告退,去到玥姑那一桌。一进去,琳姑就笑着说我,「痴儿,你可真能出风头!」又说,「搞突然袭击,是不是有点生气?」
我还没说话,旁边一个客人惊讶地插嘴道,「他事先不知道要发言?」
我含笑说道,「不算突然袭击吧,可能开始没打算让我说话,可我到了,又觉得不让我说话不好,其实是给我面子呢。」家族的矛盾还是不在外人面前说好。
玥姑点头赞赏,然后建议我也应该去敬敬酒,这我可有点不愿意,可经不住玥姑李叔的反复撺掇,只好由他们陪着,在迷宫一样的走廊里转,一间一间包房去敬酒,座位的安排,基本是一家亲戚加一群朋友,总共有多少个房间?完全不记得了,只知道转得头昏脑胀,还要保持笑脸,给长辈们问好敬酒,本打算趁机看看的美女,可一点也没有感觉到。我的妈哎,这是吃得最痛苦的一顿饭了,回家的路上,我就哭丧着脸说,「下次有人结婚,我能不能不去?」
「你说呢?」玥姑反问我。
李叔问道,「你今天的话里,有没有存心?」
「什么存心?什么存心?」艾妹在边上着急地问。
「当然有。」我笑道,「他们给我个突然袭击,想叫我出丑,我当然要还以颜色。--回家给你解释。」后一句当然对艾妹说。
「那么这场婚礼,参加的就值了。」李叔说,「你也许没注意,我可注意到了,你敬酒的时候,大家的眼里,对你可是又敬又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