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了妈一眼,妈半睁开眼,满是怜爱:“去吧,孩子,读书读得苦,照顾妈也是苦,看把你累的。好好看完电影。”
我没说什么退了出来。“等等。”青玉招手让我等等,她随我走了出来,她摸了摸口袋,摸出钱,还有钥匙。
“国庆嫂,不要花钱了。”
“没有,三婶,我让萌根做点事。”
她随我来到暗影中,我捉住她的手,她趴在我耳畔:“到屋里看看,有什么异常,快来告诉我。不要惊动他们。你知道侧门,最小的那把钥匙,记住了。”说完,塞给我一串钥匙,她缩回手,抽身走了,我可是心慌意乱,头皮一阵阵发怵。
我走在清风飒飒影幢幢的竹林,像被赶出家门的狗,懒散地穿过篱院,转到人头撺动的晒谷坪。这个大晒谷坪,是当年生产队留下的产物,现在,成了村里放电影的理想场所,我往前面人堆里一扎,看收破烂养父凄惨的故事。但我心里是虚,揣着一个猫,不停地挠着我的痒处。青玉那双晶亮的眼睛透着哩,似乎就盯着我的后背。凭良心讲,哪方我都得罪不起。国庆哥对我家,不说恩重于山,也关爱有加,绿玉姐我本来对她的印象并不坏,但青玉的话有种秘的力量,它让我坐在稻草上如坐针毡,还有一种超乎寻常的好心。鬼使差般地令我挤出人丛,摸到了僻静的后院,国庆家临近小河,背靠小山,山脚下便是养猪场,猪场还亮着灯。猪场的两头都养了狗,两条狗都是我的熟客了,但我知道狗的天性,即便是家里人,听到脚步声也会狂吠起来,直到你斥骂几句,知道是自家人,才摇头摆尾欢蹦乱跳地过来相认。
我捏着裤兜里的钥匙,心卜卜狂跳不止。“小钥匙”、“侧门”,——我明白此刻我的处境,我是黑夜里的一个暗影,只要碰上一道光,我就原形毕露,大白于天下。
我不敢,我止步了。我退缩到一株老樟树的阴影里,电影《酒干倘卖无》的歌声,撕肝裂肺地传了过来,我想,那声音好耳熟,是妈的声音吗,是青玉的声音吗?抑或是绿玉的声音,我分辨不清,内心惴惴不安:是进?还是退?不,那就是青玉愤懑的语调,那眼明亮得就是怒吼起来。
我得摸进去揭开这个谜底,主题曲开始了,电影散场了,另一场戏也就随即散场,那一切都随之成了泡影。
我的心狂跳不止。有个声音在左右着我,怎么样也要看过究竟。突然,我感觉老樟树动了一下,这给了我启示:我爬上树,藏在阴影里,楼顶上的一切不就尽收眼底里了吗。我为我这一新发现,欣喜不已。
爬树对我来说,小菜一碟,尽管光线幽暗,但我少年时代就爬过的树,现在,也只不过是重温旧梦而已。噌噌几下,我缩到了第一层树权,基本上与第一层楼齐平,然后,我连攀上三层树杈,尽管有防护栏挡住,但我的眼睛习惯了黑暗,平台上的景象一览无余。
我的心被揪了一下。谜底揭开了,我的心像一面小鼓擂得咚咚直响。平台上空无一人!
其实,在树杈上层,猪场也在我的眼底,灯亮着,也没有一个人影!
接下来,我该干什么了?
我想悄无声息地溜下了树,清醒一下,我需要清醒,需要理智。我睁开眼,开动我全部的脑力,企图解开人生第一大难题。我刚要移动下树,忽然,我看见前面树枝晃悠,人影扑朔迷离。
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