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玉惊然一惊,低首道:“小婢是听到老管家在呕吐,才赶来的,小婢给他倒了一盅开水,一面把床前的呕吐物打扫干净,忽然发现老管家张口结舌,望着小婢,好像要说什么,但却发不出声来,小婢看他情形不对,就赶去请范公子,老管家并没有遗李啸天心中暗道:“如玉说的,并非真话,她为什么要和翟总管撒谎呢?”
翟开诚沉吟道:“看来他是中风了。”
一面回身拱拱手道:“范公子,老管家不幸过世,在下这就去禀报堡主,再来料理。”
说罢,转身急步而去。
李啸天回头道:“如玉姑娘,老管家真的设和你说什么吗?”
如玉走到门口,朝院子望了一眼,低低的道:“老管家呕吐的时候,小婢早就在这里伺候,他吐了很多,最后连血都呕出来了。”
李啸天垂泪道:“他上了年纪,就不该喝这么多酒。”
如玉道:“小婢也这么说,老管家听了摇摇头,说他酒没喝醉,就算喝醉了,也不会呕吐,这是他用真气逼出来的。小婢问他吐出来了,是不是会舒服一点,他没有说话只是闭目养,小婢不敢惊动,就把地上收拾干净,忽听老管家长长叹了口气,说道:「老汉只怕不成了……」”李啸天道:“你就赶来叫我了么?”
如玉道:“不,老管家说,这时候不能去告诉公子。”
李啸天道:“那为什么呢?”
如玉接下去道:“老管家问小婢,肯不肯帮他一个忙,小婢点点头说:老管家是好人,你要小婢做什么,小婢万死不辞,老管家说:他有一句很重要的话,要小婢转告公子,但除了公子,不能告诉任何人。”
李啸天道:“那是什么话,一定很重要了?”
如王道:“老管家说,这句话要等他死了以后,才能告诉你。”
李啸天道:“姑娘现在可以告诉我了。”
如玉道:“公子先听小婢把话说完,老管家那时身子抖得很厉害,但他不准小婢来告诉你……”
李啸天道:“那为什么呢?”
如玉低声道:“他说这是为了公子好,要等他不能出声的时候,小婢才可以去禀报公子,就是方才小婢回翟总管的话,也是老管家教的。”
“老管家,你这是为什么呢?”
李啸天流着泪,忽然问道:“姑娘现在可以把老管家的遗言,告诉我了吧?”
如玉说话之时,身子一直站在门口,这时忽然走近李啸天身边,低低的道:“老管家要小婢告诉公子,这里不可久留,要你到金陵去找盛记镖局总源头盛锦堂。”
李啸天听了一怔,说道:“此地不可久留?”
如玉柔顺的轻轻颔了下首,低声道:“小婢也觉得公子不宜在这里久留,等料理了老管家的丧事,还是听老管家的话,到金陵去的好。”
李啸天道:“姑娘也认为我应该走么?”
如玉低垂粉颈,轻声道:“小婢觉得老管家对公子忠心耿耿,他说的话,总不会错的了。”
刚说到这里,夏云峰在前,翟开诚在后,匆匆赶来。
李啸天急忙迎了出去,恭敬的作了个长揖,说道:“夏伯伯,老管家他……过世了。”
提起老管家,他忍不住又流下泪来。
“这真是意外得很。”
夏云峰脸上也有怆然之色,接道:“老夫听翟总管说,老管家是中风死的,唉,若论年岁,他已是快八十岁的人了,也算是得享高龄,但事情来得太突然了……”
他边说边走,当先跨进房中。
如玉急忙单膝一届,说道:“小婢叩见堡主。”
夏云峰一摆手,笔直走近榻前,亲自察看了范义的尸体,双手一拱,黯然道:“老管家,你是范家三代忠仆,你的责任,到此已了,就好好的安息吧,范贤侄自有老夫会照顾他的,你只管放心吧。”
说罢,一脸虔敬的拜了两拜,才回身道:“贤侄,人死不能复生,老管家年事已高,人生百岁,总会有撒手尘寰的一天,贤侄也不用难过了。”
李啸天道:“夏伯伯说得是。”
夏云峰道:“老夫已经告诉翟总管,老管家是范家的忠仆,要好好厚殓,好了,咱们到前面去,这里自有翟总管会料理的。”
说完,举步往外行去。
李啸天跟随他身后,到了前面客室。夏云峰在上首一张椅子坐下,说道:“贤侄也坐下来。”
李啸天应了声「是」,才在他下首落坐。
夏云峰蔼然道:“咱们夏范二家,谊如骨肉,贤侄在老夫面前,不用太过拘束了。”
李啸天又应了声「是」。
夏云峰道:“本来老夫之意,让你好好住上几日,等你环境熟悉了,再看看你练的武功,是否已经入门?但老管家突然去世,你如果长日无事,准会因怀念老管家而伤心,故而老夫决定从后天起,贤侄每日早晨,到前面练武功去,老夫先看了你练过的功夫,就可传你武功,你可愿意。”
李啸天听夏伯伯说出要传授自己武功,心里自然愿意,只是老管家临终曾说此地不可久留,要自己投奔盛记镖局的总镖头盛锦堂,这该如何是好呢?一时不禁脸上略现犹豫之色,说道:“夏伯伯肯指点小侄武功,小侄是求之不得的事,只是……”
他不善词令,「只是」下面,就说不上口来。
夏云峰双目望着他,蔼然笑道:“贤侄有什么为难之处,夏伯伯和你爹情同骨肉,但说无妨。”
李啸天俯首道:“小侄觉得老管家在寒家已有三代,他过世了,小侄想护送他灵枢回金牛村去,择地营葬,顺便把小侄跟夏伯伯学武之事,禀明家母,也好让家母放心。”
他想回家和母亲商量,再作决定。
夏云峰一手拂着黑须,呵呵笑道:“贤侄这就多虑了,老管家的事,老夫已交翟总管厚殓,不过贤侄想得也是,老管家是范家三代忠仆,自该把骸骨葬在范家祖墓之旁。此事何用贤侄跋涉往返,再说此事也不用烦劳令堂,老夫明日要翟总管亲自护送老管家灵枢到金牛村去。一切营葬之事,翟总管自会妥善料理,贤侄只要修书一封,禀明令堂,贤侄住在老夫这里,令堂自然放心的了。”
李啸天不好再说,只得点点头道:“夏伯伯既然这么说了,小侄自当听夏伯伯的吩咐。”
夏云峰满意一笑,颔首道:“贤侄总该知道,我和你爹情同骨肉,你是我义弟之子,也是老夫的犹子,夏伯伯自然希望你能奋发上进,学业有成,也可成为夏伯伯一条有力的臂膀,所以夏伯怕要把你留在身边,这点贤侄该明白吧?”
他说得极为亲切,诚恳,极为感人。
李啸天点头道:“小侄明白。”
夏云峰接着道:“至于你爹,一别十年,迄无消息,不是夏伯伯夸口,南七北六,江湖道上,和夏家堡都有声息相通。只要一有你爹的行踪,定可很快得到消息,贤侄住在这里,岂不比你到处奔波,天涯寻父,更为有利,这点贤侄自是更可放心的了。”
李啸天觉得夏伯伯说的,都是实话,何况师傅也这么说过,这就抬目道:“找寻家父之事,那就全仗夏伯伯了。”
夏云峰呵呵一笑道:“这还用说?好了,时间不早,贤侄也该休息了。”
说罢站起身,举步往外行去。
李啸天急忙站起,垂手道:“小侄恭送夏伯伯。”
夏云峰走出客室,回头笑道:“把你教得太重礼数了,夏伯伯不是外人,不必拘泥俗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