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反正也睡不着,索性起身下地穿好衣衫,又用青盐漱了口,擦了把脸,便踱步来到外间,推门走了出去。
此时正逢旭日东升,阳光正映射在鸣蝉手中的宝刃流彩虹上,霞光万道,瑞彩千条。
听她说起过,她练的是「三十六路天罡剑」,共分三十六招,刚猛迅疾,劈、削、刺、撩、扫、点,看似平淡无,实则每一招均暗含着无穷变化,临阵对敌之时,往往能出制胜。
我手摇湘妃竹折扇,站在长廊上静观美人舞剑,滋味无穷,尤其她跃动时,胸前丰满高耸的乳峰随之颤动摇曳,让我直咽馋涎。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反正我也就是图个好看,见到姿势优美的招式,变为她喊声好。
约摸过了一炷香的功夫,鸣蝉剑花一挽,收势站定,气不长出,面不更色。我一收折扇,鼓着掌向她走去:「好好好。」
「好在哪里?」鸣蝉直视着我,突然问道。
我一愣,没想到她会问出这么一句。我又不懂武功,上哪知道好在哪里?只好打着哈哈敷衍道:「反正我看得眼花缭乱,就觉得挺好的。」
鸣蝉嗤之以鼻:「切……瞎咋呼。」
我尴尬地笑了笑,深感自讨没趣,便摇着八字步打算回房,刚转身却听见她在身后喊道:「回来。」
「嗯?」
「你过来,陪我坐坐。」说罢她就地坐在草坪上。
我有点受宠若惊的感觉,这座万年冰山什么时候开始融化了?我急忙答应一声,迈着大步向她走去,斟酌着距离在她身旁坐下。
一开始谁也没有说话。她不开口,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便都默默地望着院中的池子,垂柳,石桌石墩,陷入了窒息的沉寂中。
我手摇折扇,想要将由沉寂中滋生的烦闷扇走,却是徒劳,反而更添烦躁。
就在我极力想没话找话打破这个僵局的时候,鸣蝉突然开口叫了一声:「少爷。」
我暗暗舒了一口气,「嗯?」
「你会对我好的吧?」
对于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我一时反应不过来,「什么?」
鸣蝉扭转脸望着我,眼圈已泛红,迎着我讶异的目光又问了一句:「我可以将终生托付给你吗?你会对我好吗?你会嫌弃我吗?」
我不禁又惊又喜,忙不迭地回答道:「当然会!」
「当然会嫌弃我?」
「不不不,我是说当然会对你好!」
手忙脚乱的模样让鸣蝉扑哧一声破涕为笑,旋即又幽幽地说道:「谁知你是不是真心……」
我连忙竖起三指:「我对天起誓,是真心喜欢你的,也会真心对你好,如若不然,举头三尺有明,我必遭天谴,死无全尸!」
鸣蝉淡淡一笑,「赌咒起誓这些东西,我向来不信。世上若有明,百姓就不会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了。君不闻『修桥补路双瞎眼,杀人放火儿孙多』?我也不要你起什么誓,只要你能够说到做到就好。」
我用力地点了点头。
清新的晨风裹着花草的芬芳扑面而来,鸣蝉顺势往我怀中一倒。
我木讷地呆坐着,直到怀中美人娇嗔道:「你就不会搂着我么……」
我如梦初醒,伸手将其紧紧揽住,轻吻着她高高翘起的马尾,喃喃道:「待会儿我就去跟爹禀明,再找阴阳师选定良辰吉日娶你过门……」
鸣蝉没有说话,只是阖上美眸温顺地躺在我怀里。
眼角却渗出一滴晶莹剔透的珠泪。
*** *** *** ***
爹对于我提出的正式纳鸣蝉为妾的要求,几乎是举双手双脚赞同。他巴不得我多娶几个,多生几个胖小子,好为戴家开枝散叶。
他悄声对我说道:「小子,你得争气,戴家就你这么一根独苗了,多娶几个,给我生他一群大胖孙子,才趁我的意呢,咱家有的是钱,之时子嗣上很艰难。爹是不行了,娶了个母老虎,凶得紧,没敢再纳妾,艳福是不及你这小子了。」
最后,他表示一切大小事宜由我自主安排,至于要用多少钱,只管问他拿就是了。
我心里一阵轻松,按捺不住的喜悦完全浮现在脸上。舒了口气,说道:「爹,方才路过咱家的那一大片农田,发现晚稻几乎都已干枯,才想起今年似乎没什么雨水。北江的水位下降了不少,许多从那儿引水的佃户反映已经断了水源,路途遥远,靠人力取水也不太现实,看来今年晚稻欠收的局面已是无法避免。」
这都是实情,如今的韶州大地已是一片焦土。在石头上打个鸡蛋,立马就能煎熟;汗水滴落在土地上,瞬间便化为一缕青烟。枯涸的池塘如同佃户们那干裂的嘴唇,仰对着万里无云的湛蓝青空,渴盼着天降甘霖滋养苍生。耄耋之年的佃农坐在田埂上望着枯死的稻子老泪纵横。韶州知府又尸居其位,对百姓之苦不闻不问。
爹略一沉吟,清了清嗓音,打算说些什么,却又止住了,顿了顿,问道:「依你看,该怎么办?」
我莞尔一笑,将早已打好腹稿的一番话娓娓道出:「首先是免租。今年的田租一定要免,晚稻欠收,叫佃户们拿什么来交租?其次,设粥棚舍粥,而且粥一定要熬到插筷子不倒。如今有些佃户就指着晚稻收成养家糊口了,被这大旱天一折腾,难免挨饿。再次,咱家原先合住一起时,下人们也还将将够用,如今一分开,便觉得人手紧了些,可以让娘和戴福斟酌着添上一些。最好从本家佃户的子女里头选,能帮他们解决一点吃饭问题,可谓一举两得。」
爹从头至尾认真听完,两眼一亮,捋着嘴上那两撇胡须,微笑着打量我:「茂儿,长大了,懂得虑事了,这番话全都说到了我的心坎里。行,就依你说的去办!」
「呵呵,爹,话是由我嘴里说出的不错,然而真正提议之人却是鸣蝉。」早晨跟鸣蝉依偎在一起,聊了许多贴心话,其中也谈到了如今的旱情。
迎着爹讶异的眼光,我将早晨鸣蝉对我说的那番话转述出来:「鸣蝉说,她本为上官府下人之女,与戴家少爷门不当户不对,能给我作妾已是高攀,不敢再奢求什么聘礼,也不愿铺排浪费,宁愿将办婚事的钱拿去赈灾,这也算是为戴家积德,祈盼戴家多子多福。」
爹深深地点了点头:「唔,此女至贤,你有妾如此,爹也就放心了。聘礼是要给的,婚事也要大操大办,灾也照赈不误。至于钱嘛,通通算在爹的头上!」
*** *** *** ***
怀着难以遏制的兴奋回到新宅,我下了马便急冲冲地奔向后院,想尽快将这个好消息告诉鸣蝉,让她高兴高兴,却不料凤来跟鸣蝉都不在,一问大壮才知道是去龙王庙奉香祈雨了。
到底是鸣蝉还是凤来的提议?我心中掠过一丝不安,如今城里正闹采花贼,而这两个大美女青天白日的出现在大庭广众之下,万一被盯上怎么办?虽然鸣蝉有绝艺在身,可万一倭寇不止一人呢?有道是好虎架不住一群狼,更何况要照顾手无缚鸡之力的凤来?
唉,一般大户人家的少妇长女都深居闺中,轻易不抛头露面,我家这两个则不然,最爱骑马出游。凤来未嫁给我之前,不也是跟鸣蝉两人纵马长街吗?不过我也是因此得见佳人,倾慕痴恋,继而不吝重金将她娶回家中。
我在忐忑不安中一直等到午后,凤来和鸣蝉才回来。她们一踏进房门,我便埋怨道:「现在城中闹采花贼,你们还敢抛头露面!」
鸣蝉一副很无所谓的样子:「那贼不来则已,若然来了,我便将他劈为两段,也好替百姓们除去一大祸害。」
凤来的脸色就不是那么好看了,嗫嚅道:「相公,刚才我们在庙里时,有个少年一直盯着我俩看,看得我心里发毛……」
我的心咯噔一跳:「怎么样的少年?」
「嗯……十七八岁年纪,长得不高,大概五尺多些,相貌挺俊美的,但是看人的眼中透着一顾邪气。」
鸣蝉喝了一口水,补充道:「我还发现他远远地跟在我们后面,一直到我们踏进宅子。」
凤来惊得脸色苍白,玉手紧紧捏住胸口的衣裳,嘴唇颤抖得话都说不利索了:「真、真的?我、我怎么没、没发现?」
鸣蝉微笑着伸出一只手抚住凤来搭在桌上的紧紧攥着的拳头:「小姐,那家伙胎毛未褪,乳臭未干,莫说他未必是采花贼,纵然真是又何惧之有?胆敢来犯,那我这三尺流彩虹正为彼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