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爸爸的话,我跟着附和,却意外的见到哥哥的笑容,但那笑容只是一瞬,可却像在我的心底流过一道暖流。
「是因为功课上的需要啦!常常要和同学讨论,所以搬出去比较方便……」
哥哥向爸爸解释着理由。
从小到大,除了偶尔和妈妈回娘家,我从来没有和哥哥分开过,哥哥要搬出去了,是不是意味着我们就此分离的事实,这是我想都没有想过的问题,而如今就要面临了。
「这样啊!」
爸爸听完哥哥的说辞,似乎并没有反对的意思,「那你什么时候要搬?」
「这个星期六吧!」
「这么快?」
我突然冲口而出。
哥哥看了我一眼,但我却急忙地移开眼,哥哥继续说着,「同学那边刚好有空房,很方便,所以就想早点搬过去,才不会延误报告。」
爸妈虽然舍不得哥哥搬出去,可是为了哥哥的课业着想,也只好勉为其难的答应,整个晚餐就听妈妈千叮咛万嘱咐,要哥哥好好照顾自己,诸如此类的话,真是天下父母心。
那做妹妹的是不是也该有所表示呢?经过哥哥房前我停下脚步,好歹是兄妹一场。
哥哥房门没关,我轻轻一推就开了,哥哥正在收拾行李。
「哥,你真的要搬出去啊!」
我怎么会问这种傻问题。
「唉!」
哥哥叹了一口气,「我走,对妳我都好。」
多么意味深长的一个理由,到此刻我才深深的明白,这些天我们虽然没有见面,但是哥哥始终没有放弃喜欢我的念头。
「我……」
我不知该说什么呀!
「什么都不用说,过去的事,就忘了吧!只要妳过的快乐就好。我还有很多东西要收,妳在这会妨碍我。」
「哥哥要赶我走?」
「对,妳出去吧!没什么时间了,我要快点收拾。」
哥哥头也不抬的继续收拾着书架上的书籍。
「我帮你整理吧!」
看着紊乱的书籍和衣服,我也该帮帮哥哥吧!
「不用。」
没有理会哥哥的拒绝,我开始帮哥哥摺叠散布在床舖上的衣服。
「出去。」
哥哥严厉的口气让我当场愣住了。「在我改变心意前,妳赶快出去。」
在哥哥的坚持下我离开了。
改变心意?我不明白哥哥是什么意思?难道哥哥要搬出去只是为了我。
※ ※ ※
星期六早上,我和刘文聪约好去美术馆看展览,临出门前已经看到哥哥的行李摆在客厅了,是爸爸要载哥哥到同学的寓所。
「妹呀!妳一大早就要出门喽!」
临出门前被妈妈逮到了。
「是啊!昨天不是跟妳说过了,要和同学到美术馆。」
「等哥哥走了妳再去不行吗?」
妈妈是希望一家人一起送哥哥的。
想起来有点可笑,哥哥只不过是搬到离家不到十公里的地方,可是妈妈的感觉就好像哥哥要离乡背井一般。
「妳哥搬出去以后,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家,想见他没那么容易了。」
妈妈感慨地说着。
「不会吧!这么近,摩托车一下就到了。」
我安慰着妈妈,但实际上我也感觉到哥哥应该不会常回来了。
「这孩子之前有女朋友,晚餐都不回来吃,现在搬去和同学住,我看要他回家一趟,难喔!」
妈妈虽然抱怨着,不过语气似乎平和许多,应该是看开了。
「那还不简单,他不回来,你去找他啊!十分钟就到了。」
「说的也是。」
妈妈忧愁的脸上绽放出了笑容。
「哎呀!我快迟到了。」
眼看就要来不及,我匆忙的出门了。
※ ※ ※
和刘文聪坐在公车上,有种如坐针毡的感觉,不明原因的浮躁着。只不过是哥哥要搬出去住啊!这又不是什么天大的事,可是为什么心里总牵挂着。
「青青,身体不舒服吗?」刘文聪问道。
「没有啊!」
「真的吗?我看妳一直皱着眉头,是不是不喜欢去看展览啊!」
「怎么会,我也是有艺术细胞的好吗?说的好像我没有文学气息似的。」
「看起来就像啊!好像我逼妳去一样。」
「快到了吧!八成是车上空气不好。」
我这人一有心事就藏不住,可我又不能把原因告诉刘文聪,随口胡邹一个理由吧!
走进美术馆,琳琅满目的艺术作品依旧无法吸引我的目光,走马看花的敷衍而过。
「妳还晕车是吗?」
刘文聪十分担忧的问着。
对于他的询问我心虚的很,说实在我确实无心在展览会上了。
「刘文聪,对不起,我想回家了。」
「啊?才刚来妳就要回家了。」
「对不起。」
「我送妳回家吧!反正展览到月底,很多机会的。」
「不用了,来都来了你还是留下来参观吧!我自己搭车回去就好了。」
「妳以为妳走了,我还有心情继续看展览吗?」
刘文聪认真着的情,让我感到一种莫名的恐惧。
「真的非回家不可吗?我们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喝杯凉饮,说不定头就不痛了。」
见我沉默不语,刘文聪提出建议来。
如果真的只是头痛,我又何必非走不可呢?也许就如他所说,坐下来休息休息也许就会恢复,可是真正的原因并不是这样啊!
「走嘛!」
他温暖的大掌牵起我的手,朝着不远处的速食店走去。
看看手表,已经十点多了,出门已经一个多小时了,就算赶回去,哥哥应该也已经离开了吧!算了吧!早就已经下了决心不是吗?又何必节外生枝呢?
「我想吃冰淇淋。」
「好啊!」
刘文聪虽然看起来很冷淡,可是熟络之后就会发现其实他并非是一个冷漠的人,至少对于他喜欢的人,他并不吝于付出。由于父亲的职务让他经常在世界各地流浪,这是他说的,所以他很难有固定的朋友,可是他却对我一见锺情。
可是这份情,我能收得下吗?
「我看妳平常壮的跟牛似的,怎么今天像林黛玉似的。」
边吃着薯条他边问道。
「喂喂,什么牛啊!人家可是很优雅的淑女。」
形容我身体很健康,可以有更好的形容词吧!没事拿牛来比喻,这是什么逻辑啊!
「妳看看,妳那副母夜叉的德性,还优雅的淑女,我本来已经吞进胃里的薯条,现在又回到这了。」
他煞有其事的笔着喉咙上突出喉结,夸张地说着。
不过我现在的模样确实不太像淑女,没有淑女那么凶的嘛!
「其实,我也不是头痛啦!只是……」
「有问题就说出来,也许我能帮妳想想办法啊!」
哪能说呢?说了你也解决不了。
至少我是这么认为。
「妳今天真的很怪喔!平常不是这么沉默的。」
「你的意思是说我平常很聒噪喽!好啊!那从现在开始我一定要当个文静的气质淑女。」
「可以啊!不过在妳当文静的气质淑女之前,得先把妳心里头烦恼的事情说出来,这样妳才能成功的。」
「我哪有什么烦恼啊!你少瞎猜了。」
「我们的交情妳还要瞒我吗?」
刘文聪忽然把我的手放在他的手心里,又含情脉脉的看着我。
面对他突然的这个举动,我吓了一大跳,连忙抽回我的手,「其实也没什么啦!只是哥哥今天要搬出去,妈妈希望我可以等哥哥出门后我再出来的,可是我都已经和你约好时间了,怎么好……」
天啦!我怎么这么老实就说出来了,幸好这也只是描述事实罢了。
「原来如此啊!是怕回去被伯母臭骂一顿是吧!」
「是啊!」
「真羨慕妳,父母都在身边,还有哥哥和弟弟。走,我陪妳回去,希望还来得及。」
他还真是行动派,说风就是雨,桌上尚未吃完的薯条他一口气全塞进嘴里,大半杯的可乐也咕噜噜地灌进喉咙里,想栏都拦不住。
「恐怕已经走了吧!你喝得这么急,小心呛到了。」
他当真给可乐给呛了,轻轻地咳了几声,只得给他拍拍背顺顺气。
「现在才十点半而已,看看能不能碰上吧!要不然中午让妳请一餐也是不错啊!」
抓着我的手我们两个人飞也似地冲往车站。
「不回去也没关系的。」
在车上,我对刘文聪说着。
「青青,不可以不珍惜和家人相处的每一分一秒,不然像我这样就欲哭无泪了。」
「难道你没和家人在一起吗?」
「上周末,父亲临时收到通知,之前派驻的使馆发生了一点事,必须赶去处理,本来是要带我一块去的,可是我跟青青约好了,怎么可以失约呢?所以我跟父亲说,我这么大人了,可以独立生活了。他本来也不肯,可是事出突然,他也没有时间跟我耗,只好一个人先飞过去了。」
「所以……你是为了我才留下来的?」
好令人震撼的一个消息,「你这一个星期以来都是自己一个人度过的,你怎么都没说。」
刘文聪的父母在他年幼时就离婚了,身为独子的他,一直是跟着外交官的父亲在邦交国间四处为家的,原本以为好歹他也是和父亲住在一起的,怎么也料不到,他为了我独自一人留在台湾。
「一个人才好啊!有爹跟没爹根本没什么二样,天天都是应酬到深夜,有时候也不尽然是为了公事,这些年他一直想续弦,可是也怕我被后母欺负,所以他顶多是逢场作戏。」
突然觉得他好沧桑好寂寞,和我的生长背景相比较,我真的天底下最幸福的人了。
「男人嘛!都有男人的需要,小时候我不懂,现在长大了,该懂事了……」
感动之余,话题不知怎么一转,让我的脸忽然发起烫来。
「不好意思,跟妳闲扯了这些无关紧要的事,不该跟妳谈这些的,徒增妳的心理负担罢了。」
「傻瓜,我们的交情你怎么可以瞒我呢?」
我拍拍他的肩,藉他的话来回应他。
不过他说的心理负担果然是沉重地压在我的身上了。
可是倘若我是真心和他交往,有的应该是感动,为什么真的如他所言是一个沉重的负荷呢?
「妳知道吗?认识妳是我最快乐的一件事。」
又是一个重量级的包袱啊!
回到家已经快十一点了,空荡荡的客厅里,一片陈寂。
我的哥哥,毅然决然地走出我的生活了,而我就这么放任他离去,却连一声再见都没有说。
从今以后,我们就只是兄妹了吧!
「青青,妳怎么哭了?」
从刘文聪惊讶的语气中,我赫然发现眼泪不听使唤的从眼角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