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天涛见了朱彩蝶,心想:在这紧要的关头,最好不和她碰面,否则,今夜不但捉不住毒娘子,相反地有可能会把事情弄砸了。心念间,已见清瘦老人,抱拳和声道:“请问姑娘选哪一级?”
朱彩蝶柳眉一挑,毫不客气的道:“和你们山主同桌的是什么级?”如此一问,密集三面的围观群里,顿时掀起一阵骚动和议论声。
清瘦老人炯炯目光,略微打量了一眼朱彩蝶,依然谦和地道:“是特级!”
朱彩蝶一挥手,立即以不耐的口吻,催促说:“好,就是特级吧!”
清瘦老人似是看出朱彩蝶是位大有来历的姑娘,因而毫无一丝不悦地点点头,转首看了身边的一个标致少妇一眼,同时递了一个小心的眼。标致少妇缓缓立起,飘身已至白灰盘前。围观的群里,原本怀疑少妇本身的武功,是否能甄审特级的高手,这时看了少妇的轻灵身法,立即暴声喝了个好。
一向争强好胜的朱彩蝶,立即脱口一声娇叱:“且慢!”
标致少妇闻声抬头,立即缩回一双就待按向灰盘中的玉手,谦和地道:“姑娘何事?”
朱彩蝶见对方人人谦和,似是有些不好意思,于是娇靥一舜,也笑着道:“本姑娘见你的轻功还算不错,我就和你较较轻功吧!”话一出口,已近两千的围观英豪,俱都感到有些不满,而躲在人后偷看的江天涛,也不禁摇了摇头,心说:我这位朱师妹,也的确有点太狂了。
标致少妇毫不为意地一笑,说:“如何比法,请姑娘自己划道吧!”
朱彩蝶一指置放四角的四个灰盘,道:“请你先派人将这匹盘白灰衡平。”话一出口,标致少妇的粉面立变,围观的群豪,俱都惊异地瞪大了眼睛,脸上不满的色,也一扫而光。
清瘦老人一挥手,立即由长凳上奔过来四个黑衣劲装少女,各捡一根枯枝,谨慎地将四盘白灰衡平。朱彩蝶似是早已清楚甄审的规则,一俟四个少女退回,也向标致少妇谦和地道:“万一溅出灰来,可请你不要见笑啊!”笑字出口,娇躯已凌空升起,紧接着,飘然斜飞,径向就近一个灰盘上冉冉降这时,全场一片死寂,所有在场的人,俱都瞪大了眼睛,除了火把的熊熊火焰落的燃烧声,再听不到任何杂音。
只见冉冉下降的朱彩蝶,小蛮靴轻轻一点灰盘,玉臂一展,娇臂一展,娇躯迅即又升起来,宛如风吹绵絮般,再向另一个灰盘上落去。围观的群豪一看,个个目瞪口呆,俱都面色大变,只见厚约四寸的灰面上,仅有一个极浅的靴印。朱彩蝶一起一落,连踏四个灰盘,灰面上的靴印,却一个比一个浅,最后凌空跃起,飘然落回原地,气不喘,脸不红,樱唇绽笑,明眸闪辉,同着标致少妇一颔首,轻盈地笑着道:“请指教!”
标致少妇面色如土,久久答不上话来。全场依然一片岑寂,每个人都为朱彩蝶的骇人轻功惊呆了。江天涛看了朱彩蝶凌空踏雪,也不禁暗赞不止,两三个月不见,朱彩蝶不但出落得更加艳丽,而她的轻功也有了长足的进步。
心念间,蓦见情微显激动的清瘦老人,强自沉着地立起身来,就在身后绒盘上取了一朵小巧精美的金质兰花,同时,含笑谦和地道:“姑娘轻功精绝,已达炉火纯青之境,老朽以下,无人可及。姑娘是今夜凭武功荣获特级嘉宾的第一人,姑娘佩此金兰,即可乘马入山。”
说此一顿,即将金质兰花,交给立在场边的标致少妇,接着,继续道:“姑娘想必已清楚一级以上嘉宾入山的规则,除人尽皆知,颇有声望的一流高手或盛誉满天下的前辈人物外,其余人等,均须报出师承,门派和尊姓大名来。”如此一说,在场的群豪更静了,个个摒息静气,俱都想知道当今武林中,是哪一位掌门宗师,调教出这等武功惊人的女弟子。
朱彩蝶见在这么多武林英豪面前,报出自己的芳名和师承,虽然芳心有掩不住的欣喜,但她却不敢形诸面上,于是肃容拱手清脆地道:“小女子朱彩蝶,习艺梵净山,家师乃无忧洞主,无忧老师太,人称金佛盲尼老人家……”
金佛盲尼四字一出口,已逾两千之众的武林英雄,顿时暴起一阵直冲霄汉的热烈彩声。标致少妇就在震耳欲聋的如雷彩声中,将一朵精美的金质兰花,佩在情也不禁有些激动的朱彩蝶的胸襟上。
江天涛无心去看场中的佩花情形,他正为入山报告而暗暗焦急,依照入山的规定,今夜想混进山去,似是已不可能。心念末毕,不远处的人群中,突然暴一声浑浊大喝道:“你们先别走,还有掩张石头。”
江天涛一听,在焦急中也忍不住暗自笑了,心想:明天金面哪吒的论武大会上,有了这位石头兄,可就更热闹了。于是,探首一看,只见五短身材,腰粗背厚,换了一身崭新黑缎劲装的张石头,正挺着如鼓肚皮,大步向着场中走去。张石头例着大嘴,瞪着环眼,看来十分生气,走到场中一站,向着清瘦老人一招手,理直气壮地道:“小老头,也给我佩个一级红棱大花吧!”
这时,群豪早已静下来,俱都以惊异的目光望着傲然立在场中的张石头,大家闹不清这位傻头傻脑的张石头是何来路。清瘦老人见张石头皮坚肉厚,头如麦斗,出口就要红缓大花,断定也是一个不凡人物,因而,起身谦和地道:“阁下想佩红棱大花不难,但必须胜过本山的一级高手。”
张石头环眼一瞪,立即憨声道:“为什么?朱彩蝶是俺的师妹,我是她的师兄,同是一个师父的徒弟,她取了个特级,难道我石头要个一级也不给……”话末说完,全场立即掀起一阵哈哈哄笑。
清瘦老人见张石头傻头傻脑,知道他缺几个心眼,但他既是震慑黑白两道数十年的盲尼高足,武功自是不俗,因而笑着道:“朱姑娘虽然以轻功取得特级,但她却不能带阁下一同进去。”
张石头环眼一瞪,立即不服气地怒声道:“方才那个叫什么鞭赵沛丰的白胡子老头,不是也带了一个年轻的小伙子进去吗?”
话末说完,清瘦老人不由仰面发出一阵哈哈大笑,接着解释道:“方才那个青年,乃鞭赵老英雄的大公子,照规定理应让赵小侠入山,如果今夜盲尼老前辈法驾光临,朱姑娘和阁下,自然也可免试进去。”说罢,又仰面打了个哈哈。
江天涛听了老人和张石头的对话,知道赵家父子也早进山了,看来今夜捉拿毒娘子的希望,愈来愈渺小了。心念间,蓦见愣了一会儿的张石头,突然一挥手,似是无可奈何地道:“好了,好了,你也别尽自啰唆,说真的,我还真不稀第一级……”
清瘦老人毫不介意地笑着问:“那么阁下要选哪一级?”
张石头毫不迟疑地一指老人,道:“我就选你那一级。”老人一听,顿时愣了。
周围群豪见张石头傻得有趣,俱都为他欢呼打气。张石头见这么多各路的英雄为他加油,晃着大脑袋,似笑不笑地例着大嘴,更加得意。清瘦老人看了朱彩蝶的骇人轻功,已经有了自知之明,这时又见朱彩蝶色自若,一直笑嘻嘻地看着她这位傻师兄,对她这位大师兄的过关,似是极有把握,愈加不敢轻易出手。尤其,金拂盲尼是天下出了名的难惹人物,在这么多英雄面前打败了她的傻徒弟,那还了得?再说,就是胜了,也不光彩,势必落个以大欺小,万一被这傻小子击败了,当着三山五岳的数千英豪,这一生的英名就完了。
清瘦老人思而想后,进退维谷,任他是多年的老江湖,这时也不禁暗暗叫苦。于是,心智一动,仰面又是一阵哈哈大笑,接着自我下台地笑着道:“不是老朽不愿与阁下过招,只怕动手落个以大欺小……”、
张石头听得一瞪眼,正待说什么,蓦见坐在长凳上的一个彪形大汉,突然跃起,震耳一声暴喝:“在下王光禄来陪你!”暴喝声中,飞身扑进场内,身形一落,继续欺进,右掌迎空一挥,一招力劈华山,猛劈张石头的天灵。
张石头环眼一翻,轻蔑地沉声道:“哼,你来你倒霉。”说话之间,急上两步,非但不出手,反而用头迎。
朱彩蝶一见,深怕闹出事情,惊得脱口急呼道:“打不得。”
清瘦老人和标致少妇亦看出情形不对,因而也惊得齐声阻止。彪形大汉心知不妙,慌得暴喝一声,急忙撤掌变招,同时也惊觉得到身体不能被张石头的大肚皮撞着,于是,身形一斜,猛向右倒。
张石头见对方闻声突然变招,得意地嘿嘿一笑道:“真是草包。”包字出口,横臂一格,碰的一声击在大汉的肩头上。彪形大汉的身形正在斜倒,哪里还禁住张石头的挥臂一格,一声闷哼,蓬声大响,一个彪形的身体,应声跌在地上。
三面围立的群豪,本来就是凑热闹,这时一见,纷纷怪声为张石头叫好。张石头见大汉被自己挥臂格在地上,不由望着清瘦老人,得意地道:“怎么样?我可有资格做你们的特级客人。”
清瘦老人的情十分窘迫,但仍装出一副笑容可鞠的态,哈哈一笑道:“当然,当然!”说话之间,无可奈何地在绒盘内取了一朵金质兰花,显出一副息事宁人的样子,在群豪的怪声叫好,热烈喝彩的声浪中,亲为张石头佩在胸襟上。
但谷中的气氛,较之方才更热闹,而前面的构岭上,仍大批大批的武林人物,向谷中涌来。张石头在四个黑衣青年的拥护下,胸前戴着一朵金光闪闪的金兰花,向着喝彩的群豪挥了挥手,跟在朱彩鸳身后,得意洋洋地向着彩门走去。
江天涛看在眼里,不停地暗自摇头,心想:今夜石头兄真是出足了风头。再看场中,两个青年人已将地上的彪形大汉扶起,满头满脸尽是白灰土,看来跌得还真不轻。清瘦老人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态,实则,心里很不是滋味。但围立在三面的两千英豪,俱都看得出,清瘦老人的忍气让步,完全是畏惧金佛盲尼的护犊怪癖。这时,全场一片议论人声,每人谈论的话题,都是张石头,不少阅历丰富的人,早已看出张石头有一身横练功夫。
江天涛看看乌云密合的夜空,已分不出是何时辰,他既怕进去遇赵氏父子和朱彩蝶,抽不开身去捉毒娘子,又怕错过今夜的大好机会。片刻过去了,竟没有一人再进场交手。江天涛深怕清瘦老人突然宣布晚筵嘉宾甄审停止,因而决定先行进山,然后再见机行事。既然一级以上的嘉宾均须报出师承姓名,索性取下剑上的五步断魂丝巾,悄悄放回怀内。于是,分开前面的几人,大步向场中走去。
群豪见这么久才有人出场,顿时暴起一声久等不耐的欢呼。待等他们定睛一看,发现竟是一位儒巾蓝衫,腰悬宝剑的英俊少年时,刹那间俱都安静下来。紧接着,不少人的目光同时惊急地一亮。坐在长凳上的十数少女,见群豪中突然走出一个剑眉星目,挺鼻朱唇的少年英俊公子,俱都不自觉地芳心抨跳,腮泛红云。
一直闷闷不乐,仍在暗自懊恼的清瘦老人,见人群中突然走出一个英挺中透着书卷气的俊秀少年,只得由长凳上立起来,强自含笑道:“阁下要选哪一级?”
江天涛在白灰圈中立好,拱手谦和地道:“在下选的是特级!”
群豪一听,顿时掀起一阵议论和骚动,间有一两声轻蔑和怀疑的轻声讥笑,但更多的是震惊和冷静。清瘦老人受了朱彩鸳的震吓和张石头的谐弄,已没有最初那样冷静。尤其听了群豪中的笑声,更误以为在笑他的武功低劣和无能,以致才有这些年纪轻轻的少年人物向他挑衅,因而,没来由的升起一股无名怒火。于是,微红着老脸,望着卓立场中的江天涛,冷冷一笑,略含轻蔑地沉声道:“阁下可是看到别人获得特级太容易了?”话一出口,群豪中立时掀起一片震惊啊声。
江天涛听得一愣,顿时气得俊面通红,但他听了群豪中的震惊啊声,知道有不少人已看出他的身份。想到老父一生宽宏的心胸,怒火一平,依然平静地道:“老当家的怎可这样侮蔑热诚前来贵上的朋友?”
清瘦老人见江天涛话中意含责问,顿时大怒,正待发话,长凳上突然跃起一个青年,飞身向他身前奔来。群豪中,又有不少人发出一阵感慨的叹息声。清瘦老人见黑衣青年慌张奔来,误以为要出场向江天涛动手,立即横臂一栏,怒声道:“让我来试试他……”
话末说完,黑衣青年立即慌不择言地悄声道:“坛主…卫明!”
清瘦老人不知何意,不由一愣,但仍沉声道:“什么卫明?”
黑衣青年无暇解释清楚,仅惶急地悄声道:“力拔山,击伤了力拔山!”
清瘦老人一听,脑际轰然一声,惊得志顿时清醒了,同时也惊觉到群豪中的惊啊,和对他昏庸的叹息声。由于骤然的震惊,心情紧张,面色如土,急忙抱拳当胸,干涩地笑着道:“原来是大名鼎鼎的卫小侠……”
江天涛末待清瘤老人说完,立即拱手分辨道:“老当家的认错了,在下是幕阜山的江天涛!”
清瘤老人已经心浮气躁,连翻骤变,简直闹胡涂了。在这时,蓦闻群豪中有人高喊道:“看他腰悬的丽星剑……”如此一喊,清瘦老人和群豪的目光,立时望向江天涛的腰间。
江天涛毫不感到惊异,因为满谷的各路英豪中,自是不乏认识「九宫堡」祖传丽星剑的人,就在所有人的目光齐向丽星剑注视的同时,又有人高声大喊道:“孙元湖,别忘了佩带丽星剑的人,就是九宫堡的主人。”话声甫落,群豪震动,景仰陆地龙江堡主的黑白两道的英豪,顿时掀起一片震天欢呼。同时,立身较后的人,纷纷向中央空场前挤来,个个要争睹甫自接任九宫堡的少堡主江天涛。
这时,清瘦老人看了悬在江天涛腰间的丽星剑,心头一震,面色立变,额角上的冷汗,顿时渗下来。他根据每五年举行一次的武林龙头大会,知道九宫堡在武林中的声望,并不低于少林、武当。尤其,德高望重的江老堡主,更是盛誉满天下,今夜他的公子到来,竟受到他的冷傲和慢待,这要是让山主知道了,那还得了。因为,九宫堡的堡主与各派的掌门,各帮的帮主,各会的领袖,具有同等的至高地位,不管江天涛的武功如何,他都会受到与各大门派掌门人的同等礼遇。尤其看了群豪对江天涛的热烈欢呼,和汹涌向前挤的声势,清瘦老人孙元湖的心,更加惶恐不安。心念间,早已急上数步,抱拳躬身,恭谨地期声道:“大洪山山主沈峰,蓝旗坛主孙元湖,参见江少堡主!”
在孙元湖躬身施礼之际,其余三十名青年少女等人俱都躬身肃立。正在万分懊恼的江天涛,他绝没想到事情会弄得如糟,此刻再后悔已来不及了。这时见清瘦老人如此恭礼,只得朗朗然向前一步,欠身拱手,谦和地笑着道:“孙坛主不必多礼,在下欣闻贵山沈山主,明晨绝早举行论武大会,特地赶来一增见识……”
孙元湖不敢直身,依然躬身惶声道:“少堡主光临本山,山主以下各坛及全山弟兄,无不欢迎之至,老朽昏庸无知,方才失礼之处,倘请少堡主宏量宽恕。”
江天涛爽朗地哈哈一笑,道:“些许小事,何必介意,孙坛主也太谦虚了。”
说话之间,四个黑衣劲装少女,共同捧着一个红绒锦匣,恭谨地走至蓝旗坛主孙元湖的身边。江天涛趁势一看,只见匣中赫然放着一朵珊瑚为质,翡翠为叶,直径约有三寸的牡丹花,闪闪生辉,极为醒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