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穆差点撞在项少龙身上,忙举手按着他肩头,煞止冲势。项少龙看着掉在地上的两把匕首,刀锋在灯光映照下透出蓝芒,显是淬了剧毒。赵穆犹有余悸道:「今趟幸有你在,否则吾命难保。哼!那些人全是饭桶,给刺客潜了进来都一无所知。」
项少龙心中欣慰,这样一来既更取得赵穆的信任,另一方面亦让女刺客安然遁走。
他并非首次遇到这身手高明的女刺客了。当日他乘坐赵穆的马车离开侯府时,便给这女刺客误会了他是赵穆,把毒蛇投入车厢向他行刺。只不知她和赵穆这奸贼有什麽深仇大恨,必要置诸死地而甘心,而两次都因自己而不成功。不过赵穆坏事做尽,仇家遍地乃必然的事了。
宴会在侯府广阔的大厅举行,筵开四十多席,采「双席制」,直摆满了整个厅堂。项少龙此时对这时代宴会的礼仪已有相当的认识。见状吓了一跳,做梦也想不到今晚的宴会隆重和人多至此。君主款待群臣贵宾的宴会,人少时必采一人一席的「单席制」,倘或是百人以上的大宴会,则采前後席,每席四人以上的「多席制」。至於一般大臣公卿权贵的宴会,多采「双席制」。
他们两人来到大厅时,离开席尚有一段时间,只来了赵穆的心腹乐乘和一肚子坏水的郭开。两人与赵穆关系密切,来早点好帮手招呼客人。赵穆应酬了两句便消失了,自然是去责难手下保卫侯府不力,看来定有人要遭殃了。乐乘和郭开亲切迎了上来,扯着项少龙聊起天来,先问了牧场选址的事後,乐乘叹了一口气道:「今次我真是左右做人难,在邯郸所有自认有点头脸的人,都争着来参加今晚的宴会,但席位却是有限,唉……」
郭开亦苦笑道:「我也不是遇到同样的难题,惟有把责任全推到侯爷身上,教他们直接向侯爷询问,为何没有被列於邀请名单上。」
项少龙大讶,自问没有这种吸引人的魅力,皱眉道:「今晚的宴会为何会如此热闹呢?」
乐乘道:「侯爷没有告诉先生吗?与秦国寡妇清齐名的大才女纪嫣然到了邯郸作客,侯爷本亦没有把握将她邀来,岂知她毫不犹豫答应了,累得所有人都要挤到这里来,好一睹她的丰采。」
项少龙心头剧震,热血上冲,一时说不出话来。谢天谢地!这绝世佳人终於来了。
郭开讶然打量着他道:「哈!想不到董先生也是另一个『才女迷』!」
项少龙的心全转移到纪嫣然身上,那还有兴趣和他们胡扯,告了个罪,由侧门步出园林里,以舒缓兴奋的心情。想到今晚即可和心中玉人聚首,便感飘然欲仙,如身在云端。今晚怎也要和她共圆鸳梦了。心中同时怪,为何她明知赵穆是他的大仇人,还肯前来赴宴?
急碎的脚步声在身後响起。项少龙惊觉地猛转过身来,刚好与一位千娇百媚的美人儿打了个照脸。美女吓了一跳,踉跄退了两步,俏脸转白,由惊喜变成了失望,垂下头去,幽幽道:「对不起!奴家认错人了。」在远处昏暗的灯火映照下,入目是曾与他有合体之缘的孖生姊妹花中的姊姊,越国美女田贞。
项少龙心中恍然,她定是路过此处,看到自己的背影,认出他是项少龙,等看到他扮成董匡的尊容後,才大失所望。由此可知她对自己的印象是何等深刻难忘。心生怜惜,柔声道:「没有关系!你叫什麽名字?」
田贞娇躯剧震,掩口道:「你真是项爷,奴家作梦也记得你那难忘的声音。」
项少龙登时汗流浃背,想不到一时忘了改变口音,即泄露了身分,忙压得声音沙哑道:「姑娘误……」
田贞一声欢呼,扑了过来,死命搂着他道:「奴家死也忘不了你,我们都不知多麽为你担心呢,现在大爷没事了,真要多谢老天爷哩!」
项少龙知瞒她不过,搂着她到了林木深处,先来一个热吻,才凑到她耳旁道:「现在我的真正身分是个大秘密……」
田贞乖巧地介面道:「奴家明白了,就算死都不会泄露项爷身分。」
项少龙加重语气道:「连妹子都不可透露此事。」
田贞犹豫片晌,无奈点头道:「好吧!不过她也像奴家般苦念着项爷呢!」
项少龙放下了点心事,低声道:「只要你乖乖的听话,我定把你们姊妹带走,绝不食言。」田贞感动得热泪盈眶,以最热烈的方式献上香吻,动人的肉体似要挤入他体内去。项少龙压制已久的欲火立时熊熊燃烧起来,只恨这非是适当的时候和地方,痴缠了一会後,脸红耳赤的田贞在他苦劝下,依依不舍地走回内宅的方向。
项少龙苦笑摇头,才往大厅走去。走了两步,一对男女由他刚才出来的侧门步入园里,密密商议,赫然是赵穆和赵雅。他心中一动,隐在一丛草树间,静心窥听。只见赵雅紧绷着俏脸,冷冷道:「不要说了,我怎也不会去陪那种粗鄙不文的莽夫,你手上这麽多美女,为何不拿去送他,例如你最疼爱的田家姊妹花,不是可更令他满意吗?」
赵穆阴阴笑道:「是否你仍忘不了项少龙呢?」
赵雅愕了一愕,怒道:「不要胡言乱语!」
赵穆笑嘻嘻道:「这个董匡可不一定是个草包,到时恐怕你倒贴人家还不一定看上你。今趟若我们六国结成联盟,即管秦国亦难逃被瓜分的厄运,那时我便要项少龙死无葬身之地,那时他就算死了,我也要鞭屍始可泄心头之愤。」
赵雅冷冷道:「你有那本事才说吧!还不回去招待客人。」
项少龙恍然而悟,原来赵穆是要借赵雅来讨好自己,原因当然是自己不但刚救了他一命,还显示出过人的机警和绝世剑术,使他对自己另眼相看,更为倚重。赵穆将己比人,当然认为须以权位、美色、财货等利益去笼络他,而赵雅则是他现时能想到的最佳礼物。赵雅不明内由,担心项少龙被看破,故意道:「你为何这麽看重那董匡呢?」
赵穆乾笑两声道:「不是我看重他,而是你的王兄有命,至紧要好好笼络此人,你还不明白吗?」
听到是赵王的意思,赵雅佯作软化低声道:「或者他不好女色呢?否则为何昨晚他连王兄送他歌姬都拒绝了。」
赵穆叹道:「只要是真正的男人,谁不好色?我看是他眼角过高,看不上那些歌姬吧!我们的雅夫人又怎可同日而语呢!」
赵雅故意冷冷道:「眼角高便去追求纪嫣然好了,我赵雅算什麽呢?」
项少龙听她语气中酸酸的味道,知她有些嫉忌纪嫣然,不由升起个主意。赵穆哄道:「纪嫣然是出名无情的石女,怎及得上温柔多情的赵雅,不要多说了,听说董匡走了出来透透气,你帮我找他回来吧!那麽紧张干吗?又不是要你今晚便陪他入房登榻。」
赵雅默然无语。项少龙知道再听下去也没有新意思,缓缓溜了开去。项少龙坐在凉亭里,仰望点点繁星的夜空,耳内响起旁人嘻闹的声音及赵雅由远而近的足音。赵雅来到他身後,勉强压下心中对他强烈的思念,缓声道:「董先生为何离群独处,客人来了一半哩!」
项少龙沙哑着声音,仍然凝视着天空道:「鄙人一向不喜热闹,看!这天空是多麽迷人,她与我们的关系是多麽密切,全靠她怀抱里的星辰,我们才可认出路途,知道季节时间。人死了後,便会回归到她深幽之处。她象徵着我们最崇高的理想,冥冥中主宰着大地上每一个人的命运。」
赵雅心荡漾,坐到他身後的石上,默然无语。
项少龙心头一阵感触,叹了一口气後,苦笑摇头道:「想起无论是墨翟或孔丘,武王或周公,当他们抬起头来,看到都是同样的天空,我们怎能不感到天空的恒久长存,人类生命的渺小和短暂。可怜大多数人仍忘不了权位之争,为了眼前浅窄的利益,朝夕不让,争个你死我活,所以我董某人从来都对争权夺利没有好感,只希望能自由自在养我的宝贝马儿,爱说什麽就说什麽!操她奶奶的天空,我实在太爱她了,所以要操她,就像去操我心爱的女人那样。」
他虽连说了三句粗话,但今次却有着完全不同的感受,因为他赋予了这三句粗话无比深刻的感情和含义,变成了完全不同的另一回事了。赵雅听的脸红心跳,低声道:「少龙,人家想死你了,你还这样挑逗人家,雅儿真希望被你好好的操一顿呢。」
项少龙也是心头一跳,但想到赵穆一定在一旁监视他们。潇洒地一耸肩头,长身而起,转过身来,灼灼的目光盯着她的俏脸,微笑道:「夫人看到鄙人是怎样就怎样,就像这夜空,假若你只看一眼,可能一无所觉,但假若你定心细看,你会看到愈来愈多的星辰,愈来愈深的黑夜,每粒星辰都有她们的故事。没有开始,亦没有终结。」
赵雅抵不住他的目光,垂下头去,幽幽道:「先生的说话真动听!」
项少龙知道戏演差不多了,伸了个懒腰道:「好了!我也好应回到那人间的俗世里,只希望时间快点过去,便可回家睡觉了。梦中的世界,不是更美丽吗?」
赵雅却是情难自己,情郎就在眼前,却是一番新的滋味,明明可以投怀送抱,却又必须装模作样,真是吊足了胃口。项少龙靠上前来,假意闻她的发香,以低不可闻的声音道:「想办法把小昭跟赵大他们调回夫人府,好配合时机离开。」,赵雅假作不堪他的轻薄,低下头去,嘴角却浮起欣喜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