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策骑往城门驰去时,天际微微亮了起来。『地址发布页邮箱: ltxsba @ gmail.com 』项少龙在转上出城的驿道时,忽地勒马叫停。滕翼、荆俊、十八铁卫和那报讯的乌杰,与一众精兵团团员,慌忙随他停下来。晨早的寒风吹得各人衣衫飞扬。长道上空寂无人,一片肃杀凄凉的气氛。风吹叶落里,驿道旁两排延绵无尽的枫树,沙沙作响。
项少龙苦笑道﹕「我怎都要接了嫣然,才可放心离去。」
滕翼一呆皱眉道﹕「她在寡妇清处,安全上应该没有问题吧。」
项少龙道﹕「我明白这点,但心中总像梗着一根刺,唉!对不起。」
滕翼与荆俊对望一眼,都泛起无奈的表情,回牧场乃急不容缓的一回事,怎容得起这时间上的延误。那乌杰焦急道﹕「项爷!不若另派人去接夫人吧!」
项少龙和滕翼交换了个眼色,同时心生寒意,都想起了当日出使魏国,临时改道时吕雄的反应。精兵团的团员均受过训练,受着最严格的纪律约束,上头说话时,并没有他们插嘴的余地。为何这乌杰胆子忽然大起来?难道还怕他们不知道形势的紧迫吗?项少龙既生疑心,诓他道﹕「就由乌杰你和荆爷去接夫人好吗?」乌杰愕然道﹕「这怎麽成哩!我还要给项爷和滕爷引路,噢!」
乌言着和乌舒两人,在滕翼的手势下,由後催骑而上,左右两把长剑,抵在乌杰胁下处。项少龙双目寒芒闪动,冷笑道﹕「乌杰你知否是甚麽地方出错,泄露了你的奸计?」乌杰色变道﹕「我没有啊!我不是奸细!」话出口,才知漏了嘴。
要知项少龙在乌家的子弟兵中,地位之高,有若明。这乌杰在他面前,由於有这心理的弱点,自是进退失据。荆俊勃然大怒,喝道﹕「拖他下马!」「砰!」乌舒飞起一脚,乌杰立即跌下马背,尚未站起来,给跳下马去的滕翼扯着头发抽了起来,在他小腹结结实实打了一拳。乌杰痛得整个人抽搐着弯了起身体,又给另两名铁卫夹着两臂,硬迫他站着。
荆俊早到了他身前,拔出匕首,架在他咽喉处,寒声道﹕「只要有一句谎话,这匕首会割破你的喉咙。但我将很有分寸,没有十来天,你都不会死去。」乌杰现出魂飞魄散的色,崩溃下来,呜咽着道﹕「是少爷迫我这般做的,唉!是我不好!当他的侍从时,欠了他很多钱。」
各人心中恍然,暗呼幸运,若非项少龙忽然要去接纪嫣然一起离城,今趟真是死都不知是甚麽一回事。这条毒计都不可谓不绝了。项少龙心中燃起希望,沉声道﹕「大老爷是否真的死了?」乌杰摇头道﹕「那只是骗你的。牧场甚麽事都没有发生,少爷要对付的只是你们三位大爷,否则我怎也不肯做……。呀!」腰胁处中了乌舒重重一下膝撞。
项少龙心情转佳,道﹕「这家夥就交给二哥问话,我和小俊到琴府去,接了嫣然後再作打算好了。」约了会面的地点後,与荆俊策骑往琴清的府第驰去,这时才有机会抹去一额的冷汗。
往琴府去时,项少龙有着再世为人的感觉。假若吕不韦所有这些阴谋奸计,均是出於吕不韦府里那叫莫傲的脑袋,那这人实在是他所遇过的人中,智计最高的人,且最擅长以有心算无心的手段。此计真若成功,项少龙只能比庄襄王多活两天。
这是条连环紧扣的毒计。首先,吕不韦见在红松林害不死他项少龙,转而向乌廷威这一向沉迷酒色的人下手,由嫪毒通过一个青楼名妓,加上相府的威势,再利用他嫉恨不满项少龙的心态,把他笼络过去。当乌廷威以邀功的心态,把乌族准备撤走的事,泄露了给吕不韦後,这大奸人遂立下决心,要把他项少龙除去。毒杀庄襄王一事,可能是他早定下了的计划,唯一的条件是要待自己站稳阵脚後,才付诸实行。
於是吕不韦借宴会之名,把他引来咸阳。庄襄王横死後,诈他出城,在路上置他於死地。际此新旧国君交替的时刻,秦国上下因庄襄王之死乱作一团,兼之他项少龙又是仇家遍及六国的人,谁会有闲情理会并追究这件事?这个谎称乌应元去世,牧场形势大乱,斗争一触即发的奸谋,并非全无破绽。更多小说 LTXSDZ.COM项少龙和滕翼便从乌杰的话中,觉得陶方厉害得异乎寻常。可是庄襄王刚被害死了,成惊弓之鸟的他们,对吕不韦多害死个乌应元,绝不会感到怪。
而事实上乌廷威虽然不肖,但针对的只是项少龙,并非丧尽天良至弑父的程度。可是加上有形可疑的人似是要到乌府偷袭,使他们根本无暇多想,只好匆匆赶返牧场,这样就正好掉进了吕不韦精心设置下的陷阱里了。若非项少龙放心不下让纪嫣然独自留在咸阳,真是死了都不知是甚麽一回事。项少龙长长吁出一口气,振起雄心,加鞭驱马,和荆俊奔过清晨的咸阳大道,朝在望的琴清府奔去。
琴清一身素白的孝服,在主厅接见两人。不施脂粉的颜容,更是清丽秀逸之气迫人而来,教人不敢正视,又忍不住想饱餐秀色。荆俊看呆了眼,连侍女奉上的香茗,都捧在手上忘了去呷上两口。琴清态平静地道﹕「项太傅这麽早大驾光临,是否有甚麽急事呢?」
项少龙听出她不悦之意,歉然道﹕「也不是甚麽紧要的事,只是想把嫣然接回牧场吧了!」
话完後,自己都觉得理由牵强。本说好让纪嫣然在这里小住一段日子,现在不到三天,却来把她接走,还是如此匆忙冒昧,选的是人家尚未起榻的时间,实於礼不合。琴清先吩咐下人去通知纪嫣然,然後蹙起秀长的黛眉,沉吟起来。
项少龙呷了一口热茶,溜目四顾。大厅的布置简洁清逸,不含半丝俗气,恰如其份地反映出女主人高雅的气质和品味。琴清淡淡道﹕「项太傅忽然改变主意,是否欠了琴清一个合乎情理的解释呢?」
项少龙大感头痛,无言以对。骗她吧!又不愿意这麽做。
琴清轻叹道﹕「不用为难了。至少你不会像其他人般,说出口不对心的话,只是大王新丧,项太傅这样不顾而去,会惹起很多闲言闲语呢。」
项少龙苦笑道﹕「我打个转便会回来,唉!这世上有很多事都使人身不由己的。」
琴清低头把「身不由己」念了几遍,忽然轻轻道﹕「项太傅有否觉得大王的驾崩,来得太突然呢?」
项少龙心中一檩,知她对庄襄王之死起了疑心。暗忖绝不可坚定她这想法,否则她迟早会给吕不韦害死,忙道﹕「对这事御医会更清楚。」
琴清蓦地仰起俏脸,美目深注地凝望着他,冷冷道﹕「琴清只是想知道太傅的想法。」
项少龙还是首次与这绝代美女毫无避忌地直接对望,强忍着避开目光那种心中有鬼的自然反应,叹道﹕「我的脑袋乱成一团,根本没有想过这方面的问题。」
琴清的目光紧攫着他,仍是以那种冰冷的语调道﹕「那项太傅究竟在大王耳旁说了句甚麽话,使大王听完後可放心地瞑目辞世呢?当时只有政太子一人听到,但他却不肯告诉我和姬後。」
项少龙立时手足冰冷,知道自己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说那句话本身并没有错,问题是事後他并没有和小盘对口供。假若被人问起时,他和小盘分别说出不同的搪塞之词,便会揭露出他们两人里,至少有一个人在说谎。
当时他只顾忌着吕不韦,所以背着他来说。却忘了在榻子另一边的朱姬、秀丽夫人和一众妃嫔宫娥,这事最终可能会传入吕不韦耳内去。幸好给琴清提醒,这事或可透过李斯作出补救。琴清见他脸色数变,正要追问时,纪嫣然来了。项少龙忙站起身来,叹了一口气道﹕「琴太傅一向生活安宁,与世无争,项某实不愿看到太傅受俗世事务的沾染。」领着纪嫣然告辞离去。
琴清望着项少龙的眼生出了复杂难明的变化。直至送他们离开,除了和纪嫣然互约後会之期时说了几句话外,再不置一辞。可是项少龙反感到她开始有点了解自己了。
到与滕翼会合後,纪嫣然知悉了事情的始末。那叛徒乌杰仍骑在马上,双脚被幼索穿过马腹缚着,除非是有心人,否则应看不出异样之处。众人策骑出城,往牧场奔去。到了一处密林内,才停了下来。荆俊把乌杰缚在一棵树上,遣出十八铁卫布防把风。
滕翼情凝重道﹕「今次伏击我们的行动,由吕不韦麾下第一高手管中邪亲自主持,虽只有一百五十人上下,但无不是相府家将里出类拔萃的剑手。图管家竟对此一无所知,可见相府的实权,已逐渐转移到以莫傲和管中邪这一文一武的两个人手上去。」
项少龙道﹕「他们准备在甚麽地方偷袭我们呢?」
滕翼指着不远处的梅花峡道﹕「选的当然是无处可逃的绝地,凭我们现在的实力,与他们硬碰,无疑是以卵击石。最头痛是吕不韦已由乌杰口中探知了我们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