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少龙虎目环扫众人,缓缓道:「在解释之前,先让我项少龙把太子两次派徐夷乱偷袭小将的事一笔勾销,俾可衷诚合作,不须互相隐瞒。」
这几句话更如石破天惊,连六人中最冷静的尤之亦禁不住露出震骇情,其他人更不用说了。到此刻太子丹等当然知道董匡和项少龙二而为一,是同一个人了。双方间笼罩着一种异的气氛。好一会後,燕丹一声长叹,站了起来一揖道:「项兄请勿怪燕丹,为了敝国,燕丹做了很多违心之事。」
项少龙慌忙起身还礼,心庆没有挑错了人。假若太子丹矢口否认,他以後都不用理这个人了。
两人坐下後,气氛已大是不同。冷亭眼中闪过欣赏之色,点头道:「到这刻我才明白,为何将军能纵横赵魏,在秦又能与吕不韦分庭抗礼了。」尤之淡然道:「项将军知否要杀田单,实乃难比登天的事,且将军身为秦将,此事不无顾忌。」
项少龙知道他在试探自己的底细,若他只是想借燕人之手去除掉田单,自己则躲在背後,自然会教这六个人看不起他。说到底这仍是一宗交易,事成与否完全关乎利益的大少。项少龙微笑道:「现在李园和田单狼狈为奸,前者通过乃妹李嫣嫣,生下王储,若孝烈归天,李园这新上任的权贵,不得不借助齐人之力,对付在楚国根深蒂固的春申君;田单则要借助李园之力,拖着三晋,好让他能向邻邦拓展势力。故要对付田单,不得不把李园计算在内。至於秦国军方,除吕不韦外,我均有人脉疏通,各位可以放心。」
太子丹吁出一口长气道:「到现在燕丹才亲身体会到项兄的厉害,对各国形势洞察无遗。我不再说多余话,请问项兄如何解决楚人的问题。要知田单若与李园同行,实力大增,到楚境时又有双方大军接应,可说是无懈可击,我们纵有此心,恐怕亦难达致目的。」
项少龙露出一丝高深莫测的笑意,从容自若道:「李园的事,包在小将身上,我会教他在田猎之前,离秦返楚,破去两人联阵之势,李园乃天性自私的人,自顾不暇时,那还有空去理会自己的搭档。」
各人听得一头雾水。徐夷则忍不住道:「项将军有甚麽锦囊妙计呢?」
项少龙油然道:「请恕我卖个关子,不过此事在这两天内将可见分晓,若我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到,也无颜来见诸位了。」
太子丹断然道:「好!不愧是项少龙,假若李园果然於田猎前溜回楚国,我们便手合作,使田单这狗贼永远都回不了齐境。」
项少龙早知这结果。燕齐相争,一向水火不容,互谋对方土地,加上燕人曾入侵齐国,被田单所破,致功败垂成,自对田单恨之入骨,若有除去田单的机会,那肯放过。对他们来说,最顾忌的就是李园。若把李园一并杀死,等若同时开罪了齐楚两个都比燕人强大的国家,可不是说着玩的一回事。现在若少了对楚人这顾虑,事後又可把责任全推在项少龙身上,此事何乐而不为。
项少龙与太子丹握手立誓後,匆匆赶往找鹿公,推行下一步的大计。自出使归来後,他还是如此积极的去办一件事。至此他才明白自己是如何深爱着善柔。项少龙沉声道:「我要杀死田单。」鹿公吓了一跳,骇然道:「你说甚麽?」
这已是项少龙今天第五次说要杀死田单。第一次是当着田单本人说,接着是对滕翼、龙阳君、太子丹,现在则在鹿公的内轩向这秦国军方第一把交椅的上将军说出来。如此明目张胆去杀一个像田单这种名震天下的人物,若非绝後,也应是空前了。项少龙以充满信心和说服力的语调道:「这是唯一破去秦廷变成吕家天下的手段。」鹿公大惑不解道:「这与田单有甚麽关系呢?」
项少龙淡淡道:「东方诸国最近一趟合纵来攻我大秦,为何独缺齐国呢?」鹿公露出思索的色,好一会後才道:「少龙是否指吕不韦和田单两人互相勾结?」
项少龙胸有成竹道:「以前吕不韦最怕是没有军功。现在先後建立东方三郡,功勳盖天,阵脚已稳,又受到五国联军的深刻教训,故眼前要务,再非往东征伐,而是要巩固在我大秦的势力,郑国渠的事只是他朝这目标迈出的第一步。」鹿公闻言动容。这两天他曾多次在徐先和王齕等军方将领前发牢骚,大骂吕不韦居心叵测,为建渠之事如此劳民伤财,损耗国力,阻延统一大业。
项少龙知他意动,鼓其如簧之舌道:「所以现在吕不韦连楚结齐,孤立三晋和燕人,为的就是由外转内,专心在国内建立他的势力,如若成功,那时我大秦将会落入异国外姓人手里了。」这一番说话,没有比最後一句更能对鹿公这大秦主义者造成更大的震撼了。鹿公沉吟半晌後,抬起头来,双目精芒闪动,一瞬不瞬地瞪着铜铃巨目看着项少龙,沉声道:「在谈此事前,我想先要少龙你解开我一个心结,为何你那麽有把握认为政储君非是吕不韦的野种呢?」
项少龙心中暗喜,知道鹿公被自己打动了,所以才要在此刻弄清楚这问题,方可以决定是否继续谈下去。坦诚地望着他道:「道理很简单,因为我对此事亦有怀疑,故在吕不韦的心腹肖月潭临终前问起此事,他誓言政储君千真万确是先王骨肉,在那段成孕的日子里,姬後只侍候先王一人。」鹿公皱眉道:「我知肖月潭是谁,他应是知情者之一,只是他既为吕不韦心腹,至死为他瞒着真相,乃毫不稀的事。」
项少龙两眼一红,凄然道:「肖月潭临死前不但不是吕不韦的心腹,还恨他入骨,因为害死他的人正是吕不韦。」鹿公并没有多大震骇的情,探出一手,抓着项少龙的肩头,紧张地道:「这事你有否人证物证?」
项少龙悲愤摇头。
鹿公放开了他,颓然道:「我们曾对此事作过深入调查,可是由於活着返来的对此事均一无所知,屈斗祁和他的人则不知所终,所以虽是疑点重重,我们仍奈何不了吕不韦。不过只看你回来後立即退隐牧场,便知不妥。」叹了一口气後续道:「我深信少龙之言不假,看来再不须滴血认亲了。」
项少龙坚决地摇头道:「不!此事必须照计划进行,只有这样,才可肯定储君乃先王的骨肉。」鹿公深深地看着他道:「我喜欢少龙这种态度。昨天杜壁来找我,说你在先王临终前,曾在他耳旁说了一句话,先王就去了,当时少龙说的是甚麽呢?」
项少龙心知肚明杜壁是由秀丽夫人处得知此事,毫不犹豫道:「我告诉先王,假若他是被人害死的,我就算赴汤蹈火,亦要为他报仇。」原本的话当然不是这样,项少龙故意扭曲少许,避了吕不韦的名字,又变成了只是「假设」。鹿公霍地立起,两眼射出淩厉的光芒,跺足仰天一阵悲啸,歇下来时暴喝道:「好!少龙,你须我鹿公如何助你?」
项少龙忙陪他站起来,恭敬地道:「吕不韦现在权势大增,为了避免内乱,首先要破他勾引外人的阴谋,若能杀死田单,不但对我大秦统一天下大大有利,还可迫使吕不韦穷於应付外患,以保东方三郡,那时我们就可逐步削除他在国内的势力了。」鹿公显然心中愤然,抓着项少龙的手臂,来到後花园里,紧绷着老脸,咬牙切齿道:「我们何不召来大军,直接攻入吕不韦的老巢,杀他一个片甲不留呢?只要储君点头,我可轻易办到此事。」
项少龙低声道:「千万不可,现在吕不韦颇得人心,若漏出风声,给他先发制人,就大事不妙,说不定储君太后都给害了。其次即管成功了,成峤和高陵君两系人马必乘势争夺王位,秦室若陷此局,再加东南六国煽风点火,大秦说不定分崩离析,三家分晋,正是可监的前车。」鹿公容色数变後,有点软弱地按在项少龙肩头上,低声道:「说吧!要我怎样助你呢?」
项少龙涌起狂喜,知道鹿公这麽的点了点头,田单至少有半条命落入了自己的掌握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