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少龙愕然道﹕「比力气!」
嬴盈娇笑道﹕「当然甚麽都要比,看你们还敢否整天说『弱质女流』这类不自量力的气人话儿。」言罢返回己方去。昌平君向项少龙道﹕「千万不要轻敌,男婆子天生蛮力,咸阳城没有多少人斗得赢她。」
这时项少龙看到对席走了个生得比男人还要粗壮的女子出来,另有人取出长索,又画地为界,显是要来一次拔河竞赛。项少龙心中怪,无论女人生得如何粗壮,总受先天所限,或可胜过一般男人,但怎都不能压倒像昌平君这类武技强横之辈,不由朝她的鞋子望去,又见地上铺上了层滑粉一类的粉末状东西,登时心中有数,昂然步出场心,向男婆子道﹕「为了防范舞弊营私,我提议双方脱掉鞋子,才作比拚!」
众娘子军静了下去,无不露出古怪色。嬴盈像首次认识到他般,呆瞪了一回後,跺足嗔道﹕「又给你这家夥看破了,你让让人家不可以吗?」那种娇憨刁蛮的少女态,连她两个兄长都看呆了眼。话尚未完,众女笑作一团,嘻哈绝倒,充满游戏的气氛。项少龙啼笑皆非的回到席上,三位老朋友早笑得东翻西倒。
安谷傒喘着气辛苦地道﹕「今晚的饯行宴真是精采,甚麽气都出了。」鹿丹儿在那边娇呼道﹕「不准笑!」双方依言静了下来。
昌平君道﹕「看你们还有甚麽法宝?」
项少龙此刻才明白到这批女儿兵,只是一群爱闹的少女,终日千方百计的去挫折男人的威风,其实并无恶意,故此人人都对她们爱怜备致,任她们胡为。鹿丹儿道﹕「假功夫比过了,算项少龙你过关,现在我们来比真功夫。」
安谷傒哂道﹕「还有甚麽好比,你们能赢得王剪吗?少龙至少可与老王平分秋色,你们还是省点功夫算了。来!丹儿先唱一曲我安大哥听听,看看有没有进步?」鹿丹儿扮了个鬼脸,不屑道﹕「我们刚才只是要试试项统领是否像你那般是个大蠢蛋吧!现在却是来真的。」
安谷傒为之气结。项少龙笑道﹕「比甚麽都可以,但题目要由我来出,否则拉倒算了。」鹿丹儿娇媚地道﹕「先说来听听!」嬴盈再不敢小觑项少龙,扯了扯鹿丹儿的衣袖。
鹿丹儿低声道﹕「不用怕他!」今次轮到安谷傒等爆出一阵哄笑,气氛热闹之极。项少龙取起酒盅,喝了两大口。火辣的酒灌入喉嘴里,不由又想起善柔,心中一痛,叹了一口气。昌文君凑到他耳旁道﹕「少龙是否有心事呢?」
项少龙摇了摇头,勉力振起精,朝鹿丹儿道﹕「首先我要弄清楚,你们派何人出战,不过无论是谁,我都当她代表你们全体,输了就是你们全体输了,以後再不能来缠我比这比那的。」众女聚在一起,低声商议起来,对项少龙再不敢掉以轻心。项少龙向挤在他那席的三人道﹕「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你们看着吧!」
安子傒赞叹道﹕「少龙真行,为我们咸阳城受尽欺压的男儿汉吐气扬眉。」众女这时已有定计,嬴盈站了起来,挺起耸弹的酥胸,昂然道﹕「若是动手过招,由本小姐一应接过。不过你只可以设法打掉我的剑,不可以碰到我身体,免得伤了我时,你负担不起那罪责。」
项少龙早领教够了她们为求得胜,不讲道理和公平的蛮来手段,不以为怪道﹕「由你来与我动手过招吗?好极了!让我们先摔个跤玩儿看!」众女一起哗然。嬴盈气得脸也红了,怒道﹕「那有这般野蛮的?」昌平君等则鼓掌叫好。
安谷傒显然与她们「怨隙甚深」,大笑道﹕「摔完跤後,盈妹子恐要退出女儿兵团,嫁入项家了,否则那麽多不能碰的地方给人碰过,少龙不娶你,怕才真承担不起那罪责呢?」
项少龙切身体会到秦人男女间言笑不禁的开放风气,禁不住有点悔意,若如此挑动了嬴盈的芳心,日後将会有一番头痛。另一方面却大感刺激,真如回到了二十一世纪,在黑豹酒吧与浪女们调笑挑逗的狂野日子里。
鹿丹儿「仗义执言」道﹕「若是征战沙场,自是刀来剑往,拚个死活,但眼前是席前比试,难道大夥儿互相厮扭摔角吗?当然要比别的哩!」众女哗然起,自然是帮着嬴盈,乱成一片,吵得比墟市更厉害。项少龙一阵长笑,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後,从容道﹕「战场之上,无所不用其极,例如要擒下敌酋,有时自然要借助其他手段,难道告诉对方,指明不准摔跤才动手吗?」
众女听得好笑,一时忘了敌我,哄堂娇笑,气得鹿丹儿跺脚娇嗔,才止住笑声,不过间中忍俊不住的「噗哧」失笑,却是在所难免。项少龙步步进迫道﹕「给我拿蓆子来,你们既说男人能做到的,你们女儿家都可做到,便莫要推三推四,徒教人笑掉牙齿。」嬴盈先忍不住笑了起来,白了他一眼道﹕「算你厉害,不过此事尚未完结,我们暂时鸣金收兵,迟些儿再给你见识我们大秦女儿家的厉害。撤退!」
在四人目定口呆中,众女转瞬走得一乾二净,不过没有人泛上半点不愉之色,都是嘻嘻哈哈的,显是对项少龙大感满意。四人大乐,把酒谈心。直至两更天,才依依不舍地结束了欢聚。
项少龙与安谷傒一道离开,走在街上时,项少龙收拾情怀後正容道﹕「有一事想请安兄帮忙!」与他在夜静的街道上并骑而行的安谷傒笑道﹕「我和少龙是一见如故,唤我作谷傒便成了,说出来吧!只要力所能及,我定会为少龙办妥。」
项少龙见前後侍卫都相隔不远,压低声音道﹕「我想谷傒你为我封锁与楚境连接的边防,任何想与那边通信的齐人,都给我扣留起来。」安谷傒微震道﹕「少龙想对付田单吗?」只此一个反应迅捷的推断,就知安谷傒能当上禁军统领,绝非侥幸。
项少龙低声道﹕「正是如此,但真正要对付的人却是吕不韦。储君和鹿公均知此事,不过此乃天大秘密,有机会安兄不妨向他们求个证实。」
安谷傒道﹕「何须多此一举,少龙难道会陷害我吗?这事可包在我身上。」沉吟片晌又道﹕「我有方法可令现时驻於楚国边疆的齐楚两军,後撤十多里,这样做会否有用处呢?」
项少龙道﹕「谷傒怎能做到此事?」安谷傒胸有成竹道﹕「我们和楚人的边境,是山野连绵的无人地带,谁都弄不清楚边界在那里,大约以河道山川作分野。只要我泡制几起意外冲突,再找来齐楚将领谈判,各往後撤,那田单离开我境後,仍要走上大段道路才可与己方人马会合,那时就算楚境的齐人收到风声,迫近边界,我仍可借他们违约之实,把他们围起来或加以驱赶,方便少龙行事。嘿!我们大秦怕过谁来?」
项少龙大喜,与他拟定了行事细则後,才依依分手。回府途中,项少龙又生出来到这时代那种梦境和真实难以分辨的感觉。想起自己由一个潦倒街头的落泊者,变成了秦始皇身边的首席红人,又与权倾大秦的吕不韦形成分庭抗礼之势,现在还用尽了手上筹码,与名震千古的田单展开生死之争,不由百感丛生。
命运像一只无形之手,引导他以与史书上的事实吻合无间的方式,创造着历史。可是史书上明明没有他项少龙这号人物,这笔账又该怎麽算呢?他的下场又是如何?他禁不住糊涂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