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团内诸女与上下人等均停止原先的活动,好地盯着项少龙,要金老大挥手作势,才不情愿地继续补妆的补妆,调理乐器的调理乐器。金老大拍拍项少龙道:「你们谈谈吧!」石素芳显然厌恶人人都不断偷偷朝他们张望,轻轻道:「上将军请随素芳来!」
石素芳带他来到了一个僻静的小楼,两人席地坐下。远处虽是闹哄哄一片,还不时响起乐器调试的音符,但这里却是个封闭和宁洽的小天地。石素芳凄迷的美目缓缓凝视着项少龙,瞬间两人交会了千言万语,项少龙深刻感受到她身在乱世,虽以歌舞娱人。却梦想着有一天能避居尘世,过着清闲淡然的日子,好安静思索人生与天地间的所有事物。如果她身在二十一世纪,该会是个超然的哲学家或是作家,提出学说与着作让世人明心见性,发现真正的自我。但此时,她只能是一个色艺傲人的名姬,大家都只注意她的美貌与歌舞,只有他才了解到她心中真正的理想。
石素芳眼眸中闪起一层薄雾,收回目光淡淡地道:「上将军欢喜孤独吗?」
项少龙心仍沉浸在俩人的内心世界中,回答道:「人都是孤独的,只有一个人独处时,才会看到真正的自己,也才会去想到许多更深层的事情。」
石素芳幽幽道:「想那些事呢?」
项少龙道:「没有一定,看当时心情,想到甚麽就是甚麽。」
石素芳点头道:「上将军是素芳生平所见的男人中,最坦诚而不伪饰的人。其他人总爱吹嘘自己的了得,惟恐素芳不觉得他们伟大,真要令人呕心。」两人目光再次相对,石素芳以令他心颤的眼望着他道:「咸阳之会,素芳生平首次感觉与一个人初相见却如相识一生般。那时素芳就想,上将军必然非是普通人,也是素芳可倾吐心事的人。及至这次临淄再见,素芳感觉更强烈,这才忍不住邀上将军一会。」
项少龙心情震荡不已,忍不住道:「我也有这样的感觉,这是不是就叫心有灵犀一点通呢?」石素芳目露讶色道:「灵犀是甚麽?」
项少龙连忙解释脑中所知有限的典故,简单说给她听。
石素芳眼睛泛出好的采,以罕有的兴奋语气道:「犀角竟有此等功用?为何未见於任何典籍?上将军又如何知晓?为何只有我与上将军之间会有这麽特别的感觉?」
项少龙给她突如其来连珠炮的问题,弄得一个头两个大,只好绞尽脑汁地解释道:「其实每个人的思考都会形成一种脑波,就像声音一样会发散出去。而每个人的脑波都不相同,就像不同声音一样,所以我们不会知道别人在想甚麽。但当两个人的脑波都一样时,就像两个相同的声音遇到一起时,产生特殊的共鸣。我们应该就是这茫茫人海中,两个能产生共鸣的知音。」
石素芳听的目眩迷,露出心向往之的情,柔声道:「素芳原本唯一的愿望就是把自己的生命安排得简单一些,不会牵涉那麽多的人和事。唉!大多数的人和事都像浮光掠影,既流於浮面又没有意义。真希望可以变成一棵树,独自在原野里默默生长,需要的只是阳光、雨水和泥土。但如今听到上将军这许多新又吸引人的事物,素芳感觉像是开启了一扇门,眼前尽是无数带我去发掘的宝藏,而这扇门正是上将军为素芳开启的!」
项少龙见石素芳整个人彷佛枯树遇到甘霖一般,绽放出无限生机,连忙道:「相信我!这世界有太多太多的事物还没被发现,也有太多的学术思想还没被提出。天下不是只有这七国,在极北之地还有更辽阔的大地,在陆地尽头还有更浩瀚的大海,而你眼前这一片星空,每一颗闪亮的星星都拥有无限的生命,穷尽我们一生都无法看透的!」
石素芳听的呆若木鸡,心随着他的话语飘向遥远的天际,不发一语。良久之後,才缓缓回过来,眼放光,颤抖的问道:「你说的都是真的?」
项少龙用力的点头,忘情地握住她的一双玉手,以坚定无比的口气道:「待秦国储君即位後,我就会远避塞外。到时我可以带你一起去看遍你所未见过的景色,更会告诉你所有我所知道的事情!」
石素芳露出了从未在她脸上出现的灿烂笑容,就像雪地中绽放的一朵兰花般让人迷醉。一对纤纤玉手回握住项少龙的双手,颤声道:「素芳终於找到生命的意义,原来世界并不是我想得这般无趣。这次表演後,素芳即宣布退隐,随上将军天涯海角,望上将军不予嫌弃。」
项少龙情动不已,紧拥住这已融化在他怀里的冰霜佳人,深深地吻着她的香唇。这一刻,俩人的心灵与肉体已彻彻底底的合而为一,相互之间再无任何隔阂,心中都是满满的对方,直至永远。
项少龙带着兴奋不已的心情回来後,连忙先到後园练刀。他感到自己在刀道上的修养又有了突破的进步。这应是被石素芳引发出的豪情壮志与曹秋道强大实力激发出来的。和这威震天下的一代剑术大宗师交过手後,使他窥见了武道上以前难以想像的境界,精和剑术浑成一体所营造出来的气势,予人的压力比靠凶悍或拚死力之辈不知高强了多少倍。而石素芳则引发出他的强大信心,自己拥有比曹秋道多了两千多年的知识与经验,绝对能找出制胜之道。
项少龙以往之能胜过一般剑手,除了体魄和气力外,主要是因懂了墨氏剑的心法,故能在对阵时保持绝对的冷静,发挥出剑法的精华。曹秋道进一步启发了他从斗志、信心和某种难以形容的精力量合营出来的气势,而石素芳让他触发了更高的信心,自己跨越时空而来所拥有的超时代知识,必能成为胜败的关键因素。
是晚他静坐了大半个时辰才到凤菲的闺房,亲了亲睡眼蒙胧的凤菲,便抱着她暖热的娇躯沉沉入睡,一觉睡至天光,醒来时精足满,只感到连老虎都可赤手应付,起来便到园里热身练功。他想起日前一刀克敌,杀得麻承甲弃刃而逃,除了时间拿捏得准确外,主要是因被兰宫媛引发出全身电流,贯注於四肢百骸及刀身,反应能力倍增,加上用两手握刀,学足东洋刀的运剑方式,使力度倍增,更因电流随刀传导至麻承甲身上,使麻承甲右手瞬间受刺激麻痹,握刀不稳,这才一刀惨败。心中一动,暗忖这绝对是应付曹秋道的妙法。但何时运用,怎样运用,却是关键所在。
任曹秋道三头六臂,绝难长时间抵挡自己以运用全身肌肉灌注於双手的力道,配合百战刀的砍劈优势,加上适时的电流传导刺激,至少可立於不败之地。如能运用好天时地利,取胜亦非不可能之事。超越两千多年的知识与经验,确实是他最大的利器。暗暗感激肖月潭这良师益友,早前的消沉、逃避心态,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切均安排妥当,明晚无牵无挂的和曹秋道这当代剑圣决斗後,他就可以携美返咸阳与妻儿相会。在强敌的压迫下,项少龙在练功中感到把生命的潜力发挥出来,每劈出一刀,生命都似攀上某一个高峰,这感觉是前所未有的。他忽似陷身在万军冲杀的战阵中,身边的人一个一个的倒下,周良惨死眼前,鹰王扑敌为主报仇,心中充满惨烈愤怒之气。又忆起好朋友因立埸不同,一一将他出卖背弃。只感人事变迁,惟有手中百战刀与身边美女才是永恒。虚劈一刀,天地似若静止不前。
善柔的声音在身後响起道:「今天不比了!好小子愈来愈厉害呢。」
项少龙回刀入鞘,来到善柔身旁,笑道:「柔大姐也会害怕吗?」
善柔一肘打在他腰胁处,痛得他惨哼一声,哂道:「去见你的大头鬼,外面闵廷章等正在恭候大驾,要送你这小子到稷下宫参加剑会,否则看本姑娘怎样把你打回咸阳去。」
项少龙抚着痛处皱眉道:「麻烦你告诉他们,我今天要闭门在家,养精蓄锐……」
善柔截断他道:「不准退缩,本姑娘刚在兴头上,很想撩人打架,你就做我的跟班去凑热闹好了。」
项少龙呆了一呆时,早给她扯得跄踉去了。
五百多名稷下剑手表演开场的「礼剑」仪式。他们的动作划一整齐,漂亮好看。项少龙坐在学宫正广场的上宾席处,右面是吕不韦,左边则是田单,他身旁是田健,善柔则不知钻到哪里去。临淄的达官贵人、公卿大臣全体出席,情况非常隆重。来趁热闹的武士和平民百姓,则密密麻麻围在广场四周,少说也有三、四千人。
礼剑完毕,鼓乐声中,田健意气飞扬的代表齐襄王宣读了训勉的话,身为稷下导师的仲孙玄华在十多名导师级剑手簇拥下,下场考较剑手骑射各方面的技艺,闵廷章也是导师之一,颇为气。田单旁边的是解子元,隔着田单向他打个眼色,表示所托之事经已办妥。
正和田健说话的吕不韦凑过来道:「明大黄昏时,我来送少龙到稷下官吧!事关我大秦的荣耀,是必须隆重其事的。」
项少龙暗忖你由前门来,我就由後门走,看你到时怎下台,微微一笑,不置可否。岂知田健听到,插入道:「该由我和仲父一起接上将军以壮行色才对。」
项少龙心中叫苦,无奈下只好答应。
另一边的田单笑道:「大小姐该到了宫里,为今晚的盛典预备哩!」
项少龙心中好笑,知道他是找话来说,应了一声,目光落到埸中,刚巧一名武士射出的箭命中二百步外箭把的红心,惹起一阵喝采声。比起秦国田猎的气氛,稷下剑会逊色多了,可见齐人武风及不上秦国。
这时有人走到田单身旁,低声向他说了几句话。那人去後,田单笑向吕不韦道:「有人对仲父的上蔡第一剑手的剑法很感兴趣,不知仲父有没有意思让许商下场玩玩?」
项少龙心中一动,猜到是齐雨弄鬼,希望挫折情敌的威风。他虽然心知肚明,无论是齐雨或许商,若以为能令这美女爱上他们,恐怕都要失望。不过许商乃管中邪级数的高手,即使仲孙玄华或闵廷章下场,怕也不能讨得好去。
吕不韦呆了一呆,道:「放着上将军这大行家在这里,稷下诸君们怎会退而求其次呢?」田健正容道:「父王刚下严令,无论在上将军与曹公比试切磋的前後,均不准任何人挑战上将军,麻承甲已因此被责。」
吕不韦「呵呵」一笑,以掩饰心中的尴尬和不安。田单的脸色也不好看,因为麻承甲的事他要负上点责任。
项少龙心想这才像样,更猜到有田健在其中出力。故意道:「定是齐雨兄想和许统领玩玩哩!」
吕不韦和田单心知是项少龙闻得两人争风吃醋的事,表情都不自然起来。
吕不韦待要发言时,埸上忽然爆起一阵热烈的采声。众人目光投往场心时,项少龙、田单和解子元同时变色。善柔昂然出现场中处,娇叱道:「较技的时间到了,善柔请田邦指教。」田单剧震一下,知道善柔恃着夫君解子元声势日增,欺上门来,要拿自己的宝贝儿子作报仇对象。田邦的剑术虽不错,但比起善柔这曹秋道的关门得意弟子,则只有待宰的分儿。但若田邦怯战不出,那他以後都休想再抬起头来做人。尤其对方到底只是女流之辈,情况就更严竣。
仲孙玄华等负责主持剑会的大弟子,都慌了手脚,不知该如何应付这场面。坐在高台後排的田邦立即脸如死灰。换了挑战的是普通稷下剑士,他大可派人出场,但对方是堂堂解夫人,又是指名挑战,他只能亲自上场。
田健「呵呵」笑道:「柔夫人确是豪勇更胜男儿呢!」他这麽开腔一说,更没人敢反对。田邦正要站起来,旁边的旦楚扯着他,自己长身而起,冷然道:「柔夫人既然这麽有兴致,不若让旦楚先陪柔夫人玩一场吧!」
这次轮到解子元和项少龙一起色变。善柔终是生过两个孩子,体力及不上以前,对着旦楚这第一流的高手,说不定会吃大亏。项少龙别无选择,在善柔答应前,大笑道:「我也手痒了,柔夫人就把这场让给小弟吧!」全场立时爆起震耳欲聋的喝采声,把善柔不依的抗议声音全盖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