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少龙失笑道:「说到底,你仍是怕他杀死我。」
龙阳君端详他片晌,大讶道:「少龙确是非常人,换了别人,面对如此强敌,谁能像你这般从自若?」
项少龙坦然道:「担心也是白担心,不若把精留在比武时使用才是上算。」
龙阳君倚在围拦处,垂首道:「李园和韩闯……」
项少龙截断他决然道:「君上不要再说下去了,由现在到见曹秋道前,我都不想听到关於他们的任何事。」
龙阳君剧震道:「少龙……」
项少龙微笑道:「一切尽在不言中。君上回去好好休息,甚麽都不要想,明天我再和你说吧!」
龙阳君缓缓移到他身前,轻拥他一下道:「少龙强大的信心,已使奴家感到你可应付任何困难,珍重了。」
项少龙看着这对自己始终「情深意重」的战国美男子,终忍不住低声道:「日後贵国有难时,请君上自己保重,也帮我照顾美美。」
龙阳君讶然地望着项少龙,眼中渐渐露出一股暖意与释然,眼眶含泪地转身离去。看着龙阳君逐渐远没在林木掩映的背影,项少龙涌起无限的歉意。
歌舞团上下人等,在凤菲和董淑贞的率领下,全体在广场为他们心目中的英雄道别,目送项少龙登上新太子田健和吕不韦的马车。旗帜飘扬下,齐兵队形整齐的驰出听松院,为三人的舆驾开路,声势浩荡。由百骑御卫护翼的队伍驰出大街时,人民夹道相送,也不知是为曹秋道打气,还是因项少龙的「勇气可嘉」而叫好。从没有人想过曹秋道会输,问题只是项少龙能否侥幸不死。
这辆马车特别宽敞,座位设在这车厢尾的位置,可容四人并坐,而项少龙这位主角,拒绝不得下,自然就坐到田健和吕不韦中间去。近年来,他罕有与吕不韦这大仇人那麽亲热。感觉上很不自在,只望马车快些出城。他先向田健这新太子道贺,田健笑得合不拢嘴,吕不韦插入道:「刚才老夫才和太子讨论治国之策,太子提出管仲在《牧民》篇中所说的『仓廪实则知礼节,衣食足则知荣耻』,确是真知灼见,有健太子登位,大齐之盛,可以预期。」
田健喜不自胜的道:「治国常富,乱国必贫。可知善为国者,必先富民,然後治之。」
项少龙忍不住问道:「太子有甚麽富民之策呢?」
田健呆了片晌,沉吟道:「强兵和富国是分不开的,不强兵,国家就没有保障,不富国,兵就强不起来,此乃千古不移之理。」
项少龙心中暗叹,知道他根本没有治国良方,只是因循管子之论,尚於空言。
他来临溜虽时日不长,但只从仲孙龙的存在,已知齐国表面繁荣,却是贫富悬殊。这是君主纵容贵族与商贾图谋资财、争相开设赌馆青楼和放高利贷的後果。当然民智不齐,教育不够普遍也是重要原因。可是田健无视这种情况,空言强兵富民,令人可笑。小盘之所以远胜他国君主,正因他能真的体察民情,又有李斯这等智士之助,凡事都从实际出发,不是空谈理论。
吕不韦大拍马屁道:「太子之见,可上比管仲、齐桓呢!」田健连声谦虚,其实心却喜之,已照单全收了。此时快到城门,聚集道旁的人更多,有人大叫道:「曹公必胜!曹公必胜!」转瞬便生出连锁效应,千百齐民同声喊叫,令人心震荡。田健露出不自然色,没再说话。
吕不韦偷偷观察项少龙的情,见他容色波平如镜,笑道:「少龙你的镇定功夫非常到家。」
项少龙心中好笑。在二十一世纪当学生时,他就曾代表国家到国外比赛足球,当时球队在客场踢球的情况,主队占尽地利人和,当自己踢进一球时,满场数万人嘘声震天,若自己受不住喝倒采的声音,这场球就不用踢也输了。微微一笑道:「一个剑手若受外事影响他的斗志,怎还有资格出战?」
吕不韦两眼一转,装出忘记了某件事般道:「差点忘了告诉少龙一事,老夫与太后和小毐商量过後,已派人到邯郸把抚育储君成人那对张氏夫妇请回咸阳,好让他们能安享晚年,照时间计,他们该已抵达咸阳!」
项少龙心中好笑,知道他是故意於此时提出此事,好扰乱他的心,使他因担忧而不能集中精应付曹秋道的圣剑,用心歹毒之极。幸好仲孙玄华因要试探此事,已先一步说给他听。此刻听来,吕不韦反而让项少龙确定小盘的身分危机已无需担心,让他心情更加稳定。
田健露出注意色,可知早有人曾向他提及这事。项少龙故作惊讶道:「仲父定是没有先向储君请示了。」
吕不韦呵呵笑道:「我和太后的用意是要给储君一个惊喜嘛!怎可事先说明?」
项少龙笑道:「若仲父问过储君,就不用多此一举!当年我接回政储君时,给了张氏夫妇千两酬金,左邻右舍亦皆有十两黄金。他们当时就领了酬金,就连夜搬离邯郸贫民窟,养老享福去了。只不过当时我来不及告诉太后,事後也没有机会告诉她罢了!」这次轮到吕不韦脸色大变,惊疑不定。
鞭炮声中,车队驰出城门。李园、韩闯、郭开、徐夷则、龙阳君、仲孙龙父子、闵廷章等和一众齐臣,早聚集在城门外的旷地上,组成了送行团。马车停下。项少龙首先下车,接受众人的祝颂,齐臣当然不会祝他甚麽「旗开得胜」、「一战成功」诸如此类的话了。
扰嚷一番後,在仲孙玄华和闵廷章的陪同下,由八名稷下剑士穿上礼服,持灯笼前後映照,再往稷下宫驰去。仲孙玄华肃容道:「送上将军入宫後,我们须立即回城,此乃大王应师尊而下之严令,要待师尊放出火箭,我们方可到稷下宫一看究竟。」
项少龙讶道:「难道稷下宫现在除曹公外再无其他人吗?」
另一边的闵廷章答道:「正是如此,据师尊所言,他这不情之请,皆因怕有其他人在场,会为他欢呼喝采,影响上将军的心情,看刚才的情况,可知师尊所虑,不无道理。」此时正驰上地势较高处,只见稷下学宫除正门挂有灯笼外,整个地区乌黑一片,唯东南角透出灯光。
仲孙玄华以马鞭遥揩灯火通明处道:「那就是观星台所在,位於东门空地,楼高三层,最上是个宽达二十丈的大平台,师尊就在那里恭候上将军大驾。」
项少龙目光落在灯火映照处,想起塞外隐龙居的温暖灯火,心中涌起万丈雄心,立誓要闯过战国第一高手的这道难关,为自己心爱的人建立只属於她们的乐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