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锋静静地欣赏了一会儿,又踏雪而行。一阵风吹过,几片雪花飘洒过来,打在脸上,生疼生疼的。吓!还不是一般的冷啊。不过叶锋自《春雨谱》练到第七层后,已渐渐地不畏寒冷。看着天地间一片纯白,心中反生出了一股豪情。
雪花纷飞中,他长啸一声,“锵!”的一声,弯刀出鞘,随着一个刀花,立时院中刀芒闪闪,刀光便尤如电掣电般向四方散了开去。只见叶锋挪移之间,刀法俐落,动作又非常优美,而随着刀影翻飞,呼呼的破空之声便不住地绵绵响起。弯刀幻起了无数刀影,随着叶锋身形的移动在雪花中翻腾不休。天上的雪花不住地飘落下来,然而却没有一片能飞进那片寒光组成的刀影里,全都被弯刀挥动时产生的劲风吹开。
叶锋再一声轻啸,又旋身而起,猛的闪电般连劈三刀,这三刀一刀比一刀快,所含的劲气也是一刀比一刀强烈,每一招每一式都似是无迹可寻、捉摸不透。立时尖锐的破空之声,响个不绝,气势摄人。一时之间,“咻咻”之声不歇,把地上树上的积雪都卷得飞起,在他的身外飞舞。
叶锋身形翻腾不休,心中畅快淋漓。猛听耳边响起孙阳固的一声大喝:“好刀,看枪!”随即一条钩镰枪带着尖锐的破空声破雪向叶锋剌来,粗看枪势走向平淡无,但那钩镰枪影剌到一半时便一生二、二生四、四生八的幻化成漫空枪影,空气中在这一瞬间尽是破空之声,叶锋整个人便被笼罩在如山的枪海之中。
叶锋喝道:“来得好!”一转身,不退反进,踏步而上,步伐如一,视漫天枪影尽为虚幻,弯刀猛地直击而出。他这一刀挥劈如电,力道更是沉稳,刚猛凌厉。只见“当!”的一声震天鸣击,刀枪相交,两人同时身子一震。
孙阳固哈哈一笑,身形一转,钩镰枪便狂风暴雨般地向叶锋攻来。压、打、砸、滑、挑、崩、撑、攉、扎、劈、抽、拦!无所不用其极,配上孙阳固那劲力十足的力感,真是说不出的赫赫威势。特别是钩镰枪头上那寒光四射的倒钩,更是让人防不胜防。
叶锋沉着应战,以敏捷的身手,灵活的步法和孙阳固周旋着。这也正是叶锋精明之所在,因为他有过和孙阳固交战的经验,知道自己内力和臂力比起孙阳固皆有不如,和其硬拼实为不智。他时而守势,弯刀挽起一层森然的刀幕,防守得滴水不进。又时而采用攻势,弯刀如电,连续几刀劈出,如不断之流水。两人刀来枪往,战得个不相上下。只听“叮叮叮叮!”金铁交鸣之声不绝于耳。刀枪在瞬间便相接了几十次。
“当!”又是一阵刀枪交击的巨响。两人分了开来,同时哈哈大笑。孙阳固连声道:“痛快痛快!”又道:“锋君的身手比起前些日子好象提高了不少啊!”他朗声而笑,乱茅草似的短须也跟着不住地抖动着。这么冷的天气,孙阳固健硕高大的身上只着一件薄薄的袍子,显示出他内力的深厚。
这些天,两人经常在一起切磋武艺,都对双方的武学颇为敬佩。当然,叶锋还是差孙阳固那么一截。两人的交情也日渐深厚。开始时孙阳固还称叶锋为叶大爷,但经叶锋纠正后,加上孙阳固也是豪爽之人,便改称叶锋为锋君。两人之间已无主从之分。
叶锋望了孙阳固那紫酱似的脸膛一眼,缓缓将弯刀入鞘,笑着摇了摇头。这些时间里,每天他大部分的时间都用于苦练武学,在苦练之下,他的武功虽有提高,但比起自己想要达到的境界还是差得太远了。想起那日和周云在如青店前的比试,思之他那凌厉如风的刀法,每每想起,叶锋总是心有余悸。他心里很清楚,以他现在的武功,比起周云来还是远远不如。要想胜过周云,或许只有自己的《春雨谱》练到第八重或第九重吧。
只是要练到第八重或第九重又谈何容易?想当年,自已就用了近十年的时间,才习到第三重,又用了近五年的工夫,才突破第四重,进入了第五重。
《春雨谱》心法一共分为十三层,练习时讲求循序渐进,第一层功夫较为浅易,纵是下愚之人,只要得到传授,一二年中即能练成。第二层又比第一层加深一倍,需时三四年。如此成倍递增,越是往后,便越难进展。不过《春雨谱》虽然越到后面就越难,所需要的时间也越长,但威力却也越来越大,如果练到第十三重,即可达到天人之境。据义父当年所说,《春雨谱》书成之后,从未有人练到过第十三层,只有在大宋时期,其祖先才有一人练到了《春雨谱》的第十二重,幷仗此横行天下,无人是其敌手。
只是,《春雨谱》虽然是威力极大的玄内功心法,但习练却又极为艰难。且幷不是所有的人都适合修习这功法,必须是心志坚毅、悟性极佳之子才能修习,因为稍有不慎,便有走火入魔的危险。每一个阶段,都有不同的心锁重重,如不能突破,便永久的止步不前,而每一突破,却往往在不经意间,讲究的是心灵的顿悟,如能突破,则进步有如飞越,让人有判若两人之感。
事实上自己此时又面临着《春雨谱》中的功力提升的停滞点,不管这些天自己如何努力,总还是进展不大。叶锋心里很明白,但凡任何技艺,若求进步,必成波浪形发展,每进一步,必定又若干时间,进步幅度越大,这一段低潮就更长久和低落,这原是自然的法则。只不过……好象事情又全非如此。比如说到了这异世界后,自己为了救花怡,强练《春雨谱》,结果在走火入魔的边缘因祸得福,走火入魔后竟然功力突飞猛进,直入第六重境界,几日后又在李音的极度屈辱的压迫下进入了第七重,遭遇之,前所未有。
难道……叶锋隐隐在心中触摸到什么,但又捕捉不到。
孙阳固望了叶锋一眼,似看出他心中所想,缓缓道:“锋君,万法效自然,练功更是如此,强求不得。”
叶锋弹了一下飘落在身上的雪花,苦笑道:“在下何尝不知,只是……两个月后就是比武大赛,以我现在的功夫,和周云相比……唉!”他叹了一口气,又摇了摇头,道:“孙君何以教我?”心中同时掠过了如青的倩影。
孙阳固道:“在下幷不了解锋君的内功心法,因此也不好对此说什么。不过以我自身的修练经验来讲,内功修为,最重要的还是自身的顿悟,因为每一个人都有不同的情况,不同的心魔,别人没有任何办法来帮助你。所以你不要奢望可以从别人的经验中得到这种领悟,我能说的是,一切不用刻意去体味,水到渠自成!”
叶锋若有所思。孙阳固又道:“顿悟方式有多种多样,但最重要的还是自身的经验!且人力有时尽,如若锋君在某条路上感到顿步不前,不妨换一个思维方式,尝试从其它道路上寻求感悟,吸其精华为己用,或可突破。”
“另……”孙阳固望了叶锋一眼。
叶锋连忙道:“孙君但说无妨。”
孙阳固缓缓道:“锋君的刀法虽然华丽,但感觉过于虚浮,于实战无益。”
叶锋一怔,陷入了深思,那日和周云的比试情景又浮现在眼前:“记得那日和周云比试时,那周云一刀就将他逼于下风,感觉也是在于其速度和力量惊人,所以其刀法凌厉如风,威力无穷。反观自己一是内力不如,二又刀法虚浮,在速度、力量和反映上皆不如他,这就难免落了下风。”再回思方才孙阳固的话,想到自己到异世界后两重功力提升的经历,感觉到心中某条脉络逐渐清晰起来。
叶锋深吸了一口气,道:“孙君说得有理。”他望着旁边树间中宛如晶亮绒毛般的积雪,沉声道:“武学的真髓在于速度和力量。且刀的特性又是主攻不主守,太虚浮了,确非刀法之上层之道。”
两人又缓步而行,雪花不住地飘落下来,不一会儿两人身上皆是白茫茫的一片,而口中呼出的也皆是茫茫白气。孙阳固忽然道:“在下对刀法研究不深,不过曾听前人说过,大月国民间曾流传有一本刀谱,称为《龙虎刀》。其刀法来来去去虽然只有七式,但却大开大阖、刚烈沉猛之极,号称『必杀之刀,当者无赦』,完全习成之后可说是天下难遇敌手,实乃刀道的颠峰之作!”
叶锋心中猛然一跳,停下了脚步,问道:“那龙虎刀谱现在何处?”
孙阳固摇头道:“此刀谱在五十年前就不知所终了。”
“哦!”叶锋失望地叹了口气。不过随即又心中一动,道:“平日看孙君沈迷于武学,该是对天下武学颇为了解,不知可否解说一二?”
孙阳固一怔,随后又笑道:“颇为了解不敢当,不过在下沈迷于武学倒是事实,对当今天下的武学也略知一二。”他沉吟半响,整理了一下思路,道:“当今武学众多,各有其利,倨我所知,当以素心斋的《静心诀》,魔教的《邪经录》,大月国王族的《月阳掌》和民间流传的《龙虎刀》,冬寒国王族的《豹灵拳》,兰花国的《寒流腿》,烟梦国的《烟水剑》为最。
其中素心斋的《静心诀》和魔教的《邪经录》是以修行内功心法为主。《月阳掌》、《龙虎刀》、《豹灵拳》、《寒流腿》、《烟水剑》又是以刀术拳脚为主。倨说这几样武功每一种练到极处,皆可傲视天下!实为练武之人梦寐以求的对象啊!”说到此处,孙阳固的眼中现出了往的情。
叶锋也是听得向往和好不已,他追问道:“这些刀术拳脚在下能了解,但素心斋和魔教又为何物?”
孙阳固道:“在下对素心斋和魔教的内情也知之甚少,只知道其早在几百年前就存在,都是天下间非常隐秘一个的门派,这二者之间一直互相对立,互相牵制,其门内的实力皆深不可测。这《静心诀》和《邪经录》更是天下书,武学瑰宝,其内容诡异玄奥,博大精深,不论何人,只要能学得十之五六,便可无敌天下,武林称尊,故又被天下学武之人誉为圣书。”
“不过……”
孙阳固情凝重地道:“据古老相传,这二者虽皆是至、至秘、至奥、至绝的功夫,但《静心诀》乃是以修心,种善为主,而《邪经录》所载武功却别辟路径,修之固然可天下无敌,却也能使人心变异,视善为恶,视恶为善,故数百年中,为武林公约所禁习,视为邪恶之源。一定要惕而对之!”
“话是这么说,但如若这些绝世武学宝典摆在面前,谁还能保持平静?谁还在乎它是善还是恶?”叶锋从心驰往的境地收回,感叹道。
“是啊,在这巨大的利诱面前……”孙阳固叹道:“不瞒锋君说,我可是做梦都在想着这些天下学哪!”
两人互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渴望的情。又同时摇头苦笑,这等武学宝典,哪有那么轻易就可获得的?
两人又继续往前迈步,转过一条小径去,已闻得一股寒香拂鼻。原来是墙角中有十数株红梅如胭脂一般,映着雪色,显得分外精。两人不由被吸引住,立步细细地欣赏起来。
叶锋欣赏了一会儿,正要说话,一个如幽谷清乐般的声音传来:“锋郎。”
两人回头一看,都不由一亮。只见花怡牵着杏儿,正和杨依一起踏雪行来。三人皆是一身华美貂裘,衬得她们更是华贵秀美。
花怡身上穿的是一件大红羽纱面白狐狸里的鹤氅,头上罩了雪帽,脚上是掐金挖云红香羊皮小靴,束一条青金闪绿双环四合如意绦。脖子上还围着大貂鼠风领,加上她那娇美的花容,更衬得她风华绝代,雅洁出尘。
而杨依则是一身大红猩猩毡与羽毛缎斗篷,内里是一件掩衿银鼠短袄,腰里束着一条蝴蝶结子长穗五色宫绦,脚下穿着牛皮小靴,不停地呼着白气,一张小脸冻得红扑扑的,越显的脸蛋儿娇嫩秀丽,难描难画。
小杏儿则是穿着一件短短的水红装缎狐肷褶子,头上带着一顶挖云鹅黄片金里大红猩猩毡昭君套,也围着和花怡一样的大貂鼠风领。其本就是一个绝色的美人胎子,这些时间里在花怡的精心照顾下,身子越发丰腴,再加上衣饰的装扮,越发显得秀美无伦,引人注目。
三人走到叶锋和孙阳固面边,花怡和杨依那动人的风姿让二人看呆了眼,而小杏儿则更是让人心生喜爱。花怡撑开了手上的一把伞,对叶锋嗔道:“锋郎,你看你,外面下这么大的雪,你还这么站着,真是一点也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叶锋哈哈一笑,不以为意。
杏儿接过花怡递给来的一把伞,脆生生地对孙阳固道:“爹,我来给您撑伞。”孙阳固爱怜地摸了一下杏儿冻得通红的小鼻子,微笑地接过了伞。
杨依不停地哈着气,欢喜地握着叶锋的手道:“夫君,你看下雪了,昨天你说过的,如果天下雪,你就陪我堆雪人,打雪仗的。”杏儿在旁边道:“我也要,我也要和依姐姐一起玩,一起堆雪人,打雪仗。”
叶锋笑道:“好,好,我答应你们的,就一定说话算数。呵呵。”
花怡笑道:“看你们这么大了,还象个小孩子一样。对了,锋郎,昨天你答应过音妹今天下午到她府第中去,她有事和你商议,可不要忘了。”
叶锋笑道:“放心吧怡姐,我不会忘了的。”
而这时,杨依发现了墙角那十数株怒放的红梅,不由欢喜地叫了一声:“哇,好美的梅花啊……”